不會說話的青年倔強地把手機舉高,他的淚水如同決了堤的河流,流過了他愁苦難言的一生,他偏執地要讓顧潮看清那些字,他的痛苦仿佛已經不再重要,他已經不受命運挾裹,他只想帶走他愛人的遺體。
「找到他,我不想讓他孤單,請你找到他,你找到他,我就把所有都給你。」
顧潮答應了,小滿來到了亞拉斯基山脈,他跟著搜救的部隊一起行動,他看著滿目的風雪和被飛機壓彎的枝幹,無聲地落下許多眼淚。
「小孩。」林鶴站在他旁邊,感受到來自命運的作弄,他想說什麼,最後只叫出一聲,「小孩。」
這是飛機失事的第三天,小滿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不睡,林鶴的身體都要撐不下去,他哄著小滿歇一歇。
可那人倔得像頭牛,他不願意離開這片土地,就像不願意離開他的愛人。
「大年二八那天早晨,他告訴我,不要讓他孤單,讓我抱抱他,我說,就讓你孤單。」
林鶴沉默了,他看著小滿的生命也在消逝下去,神啊,救救這個孩子吧,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亞拉斯基山脈都快被挖成了平地依舊找不到什麼,林鶴把小滿帶回了A市,小滿發瘋了,闖進了別人家的房產,林鶴想把他帶走,管理員卻告訴他,「這棟樓是被顧先生買下來的,梁先生可以隨意出入。」
遲來的痛意湧上心頭。
「那個微信也是他嗎?」
那個奇怪的空白先生,原來就是顧小芒。
「是的。」管理把505的鑰匙交給小滿。
小滿拿著鑰匙上了樓,推開房門的時候,仿佛推開了時光的大門,五年前的他和五年後的他在這時候重逢,同樣是撕心裂肺的痛楚,這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那樣乾淨整潔,陽台明亮得就像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
「顧先生請了人每天打掃。」管理如是說。
哭到失聲的男人走入了主臥,他拉開記憶的抽屜,看到那枚閃耀著星辰的戒指,原來一切都在這裡,一切都沒有改變,是他一直都沒有發現,沒有發現顧小芒為他做的一切。
小滿在這裡生活了下來,林鶴拋下了工作,也跟著住了下來,等待找回遺體的希望像一根胡蘿蔔,吊著青年的最後一絲生機,他偶爾會睡覺,也會吃點東西,維持生命,大多數時候,不是在發呆就是在畫畫,所有的畫作都成了那個消失的男人,他等啊等啊,等到新年的第一聲爆竹炸開,世界響起了喜氣洋洋的新年歌,顧小芒依舊沒有回到他的身邊。
他從冬日等到了春日,樓下的綠樹長出了粉色的花苞時,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月,顧潮來過一次,委婉地告訴他,一切沒那麼簡單。
「那你就什麼都無法得到。」
善良的孩子第一次對這個世界展開了攻擊性,顧潮鎩羽而歸,小滿赤著腳走到了陽台,看著樓下寂靜的街道,三個月,如果他還沒回來,三個月,我只等你三個月。
你不回來,你不回來,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