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道怪腔怪調的聲音在她背後喊,「俺的天爺欸——」
蔓蔓圓鼓鼓的腦袋探出來,她覺得很好玩,搖頭晃腦。頭上用紅頭繩綁的小揪揪都在抖,還想咽口水,憋氣再喊一句。
徐禎立馬彎腰動手一把抄起來,在她娘沒發飆以前,把她抱走了,走遠了還能聽見她中氣很足的「爹,欸!」
「爹聽見了,小點聲。」
姜青禾擰眉,這臭小孩,咋啥都學。
倒是四婆樂呵呵道:「挺好,挺好,聽音音,念經經,尕娃多活泛。」
「恁就慣著她吧,」姜青禾長嘆口氣,她要是不嚴厲點,蔓蔓都能被四婆和徐禎慣得上天。
四婆家很大,就她一個人住。說起來四婆並不是孤寡老人,有兒有女有老伴,可大多數都是自己過活。老頭閒不住,年年跟著大隊轉場放羊,也就轉場間隔期能回家來歇上幾天。
女兒出嫁,兒子在鎮上置辦了家業,嫌山窪子路遠。一年也就趕著年節來一趟,有時懶得來,就托人捎點東西儘儘心意。
怪道人說:娘老子的心在兒女上,兒女的心在石頭上,也不無道理。
尤其她家這地界,前不挨莊戶人家,後頭背山除了間破苫草房子外,少有人往來。
可自從姜青禾一家住到苫草房子裡來,四婆熱心腸來幫襯,可不就熱絡了。
熱絡到在山地里開闢了小塊田,收了不到一石的青稞,眼巴巴請他們來吃青。
四婆特意留了一小捆青稞穗頭,沒完全成熟還包裹綠色的外殼。吃青除了吃口烤好的青稞外,就是做麥索兒,也叫麥索、麥索子。
麥索要用的青稞很挑,太熟不爽口,磨出來的是麥糝子。太嫩就成不了形,將熟未熟的正正好。
堂屋正中間有個凹陷的火塘,四婆挑開火塘蓋,她扔幾塊干羊糞下去,柴草點燃,白煙從對面的窗口飄出。
「俺們這旮旯,青麥熟了要吃青,」四婆不嫌熱,把小木凳拉得離火塘更近點,手裡的青稞穗頭往火上燎,「不老少人愛蒸著吃,大熱天懶得瞎折騰,那不地道。得控青稞,放火上烤熟後搓出麥仁,做的麥索兒才夠味。」
「婆婆,吃,」蔓蔓離得遠,她手裡捧著一小塊攤黃兒,埋頭啃著,嘴裡的還沒咽下又說要吃。
那綑紮成一把的青稞在火堆上炙烤,四婆手沒停,皺巴巴的眉眼舒展開來,「好,給蔓蔓吃頂好的。」
姜青禾揉眉,她和徐禎都不算饞嘴,咋就生了個饞嘴丫頭。
青稞烤熟後外殼焦黑,徐禎和四婆一起圍著簸箕搓麥衣,他一點不嫌憋悶,搓得又快又好。四婆誇他,徐禎沒受過多少來自長輩的誇獎,還有些靦腆。
剝出來的麥粒,胖胖的,鼓鼓的,有股清香。先給蔓蔓吃,她嚼巴嚼巴咽下,仰頭睜著烏靈靈的眼睛說:「還要。」
她委屈,到嘴裡就化開了,「我沒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