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識字?」巴圖爾驚訝,就相當於看到頭牛會自己耕地,他又感慨,「該做歇家的。」
姜青禾當然會,她的會不是說寫漢字,而是這邊的文字,一種類似繁體字又稍微要簡單一點的文字。
大夥沒文化慣了,難得見到個能讀書識字的,嘖嘖驚嘆,都湊過來看。姜青禾也會指著上頭的蒙語名字說:「這是朝魯圖德大叔的名字,那是塞音的名字…以及琪琪格。」
會說蒙語姜青禾也自然學了蒙文,她在語言上頭有那麼點小小的天賦,說寫都很像樣。
那個總是不說話的琪琪格看著那一長串的文字,她盯著最後一個名字,沉默良久。
「南邊那麼好,為什麼來這裡?」有牧民問姜青禾。
大夥都認為,會認字還能寫字的人,不應該出現在春山灣,更不應該出現在平西草原。
「也許長生天要我們來到這裡,」姜青禾說。
畢竟再也回不去了,她也只能這麼說。
在草原遊牧民族眼裡,長生天就是他們永恆的信仰,姜青禾說到這個,大家都沒話好說了。
他們不會質疑長生天。
當姜青禾記滿五六張瓤瓤子,徐禎收好東西,她把一堆風乾肉、奶渣、一塊奶皮子、一罐酥油還有羊毛裝在袋子裡,徐禎拎過那桶剛擠的羊奶,巴圖爾說要送他們回去。
「明天早點來。」
「桶,新桶等著用哩。」
姜青禾沖他們招手,「會早點來的。」
直到勒勒車拐向更深的牧草里,巴圖爾說要從北海子那拐,越往裡走,黃花苜蓿漸漸消失,野韭菜占據了視野所及的全部土地。
「到秋天,這裡野韭菜花開了,要做野韭菜花醬的,」巴圖爾想起那辛辣的味道,抹一點在水煮羊肉上,再也沒有比那更好的吃法了。
牧民每年入秋家家都得來采野韭菜花,細細剁碎加鹽醃成韭菜花醬,是冬天裡少不了的滋味。
「是啊,韭菜花醬要配羊肉的,」姜青禾附和。
她又跟徐禎說:「你知道長滿野韭菜的地方,在蒙語裡叫什麼嗎?」
徐禎搖頭,又握住她的手,兩人的手在勞作中都已經變得很粗糙,掌心卻很溫熱。
「叫海拉爾。」後來就成了一個城市的名字。
而現在野韭菜還是野韭菜,姜青禾在顛簸的勒勒車上跟徐禎說,等換到青鹽,她要醃好幾壇的野韭,醃出來味道一定很不錯。
徐禎說會給她擇最嫩的。
在這片野韭菜地里,充滿了對美味的嚮往。
等穿過北海子,在旱柳樹下巴圖爾吆車,駿馬踢踏蹄子,慢慢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