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話到這就該結束了,姜青禾應該走人,可她愣是沒走,落后土長一步,搓著手指頭把想說的話給說出來。
「這苞谷、穀子啥收了,是不是就要農閒,」
「咋,」土長站定,「有啥話就說。」
她語氣沒那麼強硬,「你進灣里來,戶籍也上了,就是灣里的人。俺管著灣里大事小事,你住的又遠,難免有顧不上的時候,彆扭捏,想說就說。」
「我想問問,灣里有啥活能給我做的不?」姜青禾放下桶,也像是放下她自己的害臊說:「我識得字,也能寫字,編繩紡線啥的也利索,做吃食也有一手,雖說油鹽耗了點,不過要是灣里有啥事要燒菜,我會省著點的。」
土長沒說話,她想著這半年來姜青禾的舉止。說實話,當初鎮裡要她去接人下來開荒,她是很不情願的,尤其那一家三口長得細秀,跟灣里壓根融不到一塊去。
當時灣里空房也有不少,拾掇出來就能住,可她還是給人攆到最偏的東頭。
那時她滿肚子考量,一怕這一家不安分,進灣里來把淳樸的風氣給帶壞。南邊阿,那對灣里人來說,是遍地稻子,頓頓白米,精良細貨都不缺的地方。
南邊來的人見識也高,說話間難免會透露出優越,而灣里人世代生活在山窪子裡,又沒有見識,哪怕只是描繪出來的富貴生活都會迷花人的眼,會增長不平衡的欲望。
二來,土長也知道,灣里好些婆姨懶漢嘴多犯賤,剛來啥不懂的人就跟他們處在一塊,日日被揪著說嘴,到最後誰也受不了。
還不如就讓他們過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做對。
可這半年多瞧下來,她發現姜青禾一家是真安分,半點不提她曾經在南邊的日子。
「坐會兒,」土長用要跨馬的架勢撩起下擺,隨意坐在乾草團上,「其實有個活,俺想找人幫俺。」
「可王盛說讓俺來找你,你幫西頭那蒙人當過歇家?」
姜青禾把糞桶拿遠好些,才跑回來坐在地上攏著腿,想了想王盛是誰,腦中出現個小鬍子小眼的人。
她阿了聲說:「誤打誤撞,找我幫忙也就去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可王盛那人多會描補,在他的嘴下,姜青禾能說又會道,壓得駝隊只能乖乖照辦,後頭認不出人來記不了帳還得請她幫忙。
雖然土長知道王盛那張嘴慣會添油加醋,時時念叨,她也有點動搖。
「糧客進灣收糧這事你曉得不?」
姜青禾點頭,土長繼續說:「那幫孫子太細碎了。」
其實她更想罵嘴是個蜜罐罐,心是個蛆窩窩。
「一斗稻換兩斗半的麥子,四斗給個尖的硬糜子,三斗的蕎麥,」土長皺眉,「要是正經換也就算了,年年都吃他們的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