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風夾雜雨點,屋裡火盆燒得旺,姜青禾拿著撥吊,一種紡線工具。兩邊長中間穿一根鐵,頭要掰成彎頭,羊毛扯松掛住,手快速轉撥吊,羊毛轉成細細的線。
這種撥吊都是就地取材,一般用羊骨,羊骨用不起,就拿個洋芋來洗乾淨插根筷子捻,實在不行就手搓。
姜青禾用的是木頭的,徐禎一點點磨出來,塗了一層桐油,不磨手。她坐在火堆旁,手裡轉著撥吊,時不時扯一把羊毛添上。
她準備織三雙毛手套,羊毛要是還有剩餘,再織幾條圍巾裹著脖子。
「別個來喊你去搓麻線,你咋不去,這些活都可以晚些再做嘛,」姜青禾紡毛線的手停下來,打趣地問徐禎。
徐禎神情明顯一僵,他實在沒辦法接受,一群大老爺們圍著個火爐,手裡握著麻線,邊捻邊諞閒傳,啥話都能聊。
先扯一頓鎮上那大事小事,再說到灣里誰去年跑西口掙了錢,鼻孔朝天看,往常搓麻線就那小子最勤快。
後面越說越沒邊,跟喝了酒一樣編排起婆姨姑娘來,這個錢他一分都賺不了。
「你非得提這個的話,那我們來說說蒙古牛的事情,」徐禎一想到這事,還覺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下換姜青禾笑不出來了,自從幫灣里換糧後,不知道誰到處亂傳,說她本事特大,不僅會蒙語,跟蒙古那些牛羊都能說得上話。
後來有天,有個阿婆拿了一袋豆,杵著拐顫顫巍巍來找她,也不說啥事,就讓她幫著去說和說和。
姜青禾看她腿腳不方便,動了點惻隱之心,沒想到跟著她去了菜地後,那阿婆說:「閨女,你去幫俺跟那頭畜生說幾句,讓它管住自個的蹄子,再把俺的菜給糟蹋了,跟它沒完。」
姜青禾當時想,她的業務都拓寬到跟牛對話了嗎?
她是有點瘋了。
反正最後牛沒聽她的,還差點把她拱出去。
那袋黃豆是給她的賠禮。
之後又有幾家來找她,沒一個需要跟人溝通的,啥牛羊雞鴨狗都有,弄得她每次興高采烈地去,被攆著回來。
「閉嘴,」姜青禾伸手去捏徐禎的臉,揭她的短最不能忍。
徐禎也摸她的臉,兩個人互相打鬧間,聽見門外有動靜,立馬各回各的位置。
她拉開門縫,雨勢漸漸小了,從大雨傾盆到小雨滴答,宋大花摟著一捆麻,帶著二妞子和虎子繞開黃泥漿水坑走過來。
宋大花還特意在門口呲了幾下鞋底,泥漿粘底,才抬頭說:「咋麻繩都不去搓,俺給你拿過來了,一起搓點。別看一兩個錢少,攢著攢著可不老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