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陰霾,跟此時的鮮活相比,更叫姜青禾明白。縱使日子有時像人不小心踩進了淤泥里,又被石頭絆了一個大跤,可只要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換去髒污的衣裳,再狠狠咒罵幾句,等傷口好起來。
要是很多人一起摔進了泥坑,那就一起咒罵,相互攙扶著起來,大笑往前走,日子又會好過起來。
等大夥說夠勁了,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除蟲大計以後,姜青禾才開始她的意見,輪到她說話時,很多婦人已經學會了閉嘴,安靜地聽。
因為經過換糧的事,經過染坊賺錢之後,她們都知道姜青禾絕對不會胡吹冒撂。
她們嘴上不說,其實心裡還是很信服她的。
「大夥都曉得我是打哪來的,南邊種的最多的就是稻,一個村的稻田比灣里的麥田還要多,不是幾百畝,而是上千畝田。」
姜青禾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那麼多的稻田,難道他們就不遭蟲災,就沒有絕收的時候嗎?」
她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搖搖頭,「除非是水災、旱災、颳風這種才會絕收,很少有蟲子泛濫的時候,也不會因為生蟲而絕收。」
「咋辦到的?」有個嬸子大聲地問。
「是啊,上千畝田嘞,俺都不敢想,這麼老些田還不生蟲,到底用了啥法子,禾阿你快說…」
直到吊足了大夥的胃口,姜青禾才開口,「法子就是,他們在稻田裡養鴨。」
「哈?」
「阿,啥?養鴨?」說話的那個一頭霧水。
胖婦人搖頭,「鴨進了稻田還不吃秧苗,俺不信。」
好多人遲疑,他們是真不信。
在大夥交談時,土長招手讓姜青禾上去,將站台上的位置讓給她,自己坐在下面聽。
姜青禾坐在高位上,能直面齊刷刷的視線,她也不慌,有質疑聲才是正常的,要是她說點啥,大夥全都同意她才會納悶。
「別急別急,等我說完,」姜青禾伸出雙手往下壓了壓,等聲音漸漸平息才往下說,「是的,鴨子會吃秧苗。」
胖婦人一拍手,「俺說准了是不。」
「可我們不放大鴨阿,放鴨去稻田也是不能一股腦瞎放。稻子剛插秧不能放,等到分櫱了,才可以放雛鴨,稻子開始結籽後,鴨子就得趕出來,不能再下田。」
姜青禾想起自己的故鄉,那是個很有名的水鄉,稻田養鴨幾乎成了常規操作。每家都有稻田鴨,反而要是誰家沒養的,還會被天天追著問。
她其實不會養鴨,可她耳濡目染那麼些年,知道稻田養鴨的訣竅和好處。原本以為忘記了,可今天一想其實好多事情都沒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