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掃的乾淨,各處掛了紅,那新屋更是敞亮,炕上的高粱篾新做的,擺著炕櫃,有新被褥,還是絮棉的。
晌午那頓飯,有丸子有肉片,土豆燒雞、燙麵餅子、羊雜湯,都叫王老太嘖嘖稱奇,這哪是進了山窪子,這明明就是跌進了福窩裡。
她哪能想得到,這些全是灣里婦人漢子來幫忙的,有的自覺掃了沾滿黃土的地,有的則拿著漿糊領著現剪的紅紙去貼牆,有的爬到了大榆樹上,幾個一起合力掛上紅結子。
力求不丟面,讓人進到春山灣來,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往常辦喜事,到了夜裡鬧洞房他們都回了,這次可沒有,全都堵在二牛家院子里,踮起腳看掰催妝。
二牛和新娘子拿著魚形的大長饃,一人握一頭,娃娃們興沖沖地喊:「掰,掰!」
女人們喊「紅棗」,男人們喊「核桃」。
這魚形大長饃裡頭裝著紅棗跟核桃,掰出紅棗生女兒,掰出核桃生兒子。
二牛掰出了紅棗,他樂得呲牙大笑,「明年俺就有閨女抱了,肯定是白皮亮肉的。」
「咦——」眾人嗤笑他,就他黑的跟塊炭一樣,還白皮亮肉,那閨女隨了他的吊梢眼,得躲著哭嘍。
大夥鬨笑,又圍著他們鬧洞房,早前也沒有鬧過,全靠宋大花跟別的村學了點,讓他們做鴿子銜柴就成了。
用紙卷著煙,捲成兩根根長長的卷,兩人各銜一端,給二牛那根點上火,要他湊過去把新娘子那根給點上。
火點上時,大夥就歡呼,「二牛家又多了根香火喲——」
來歡迎新娘子成為春山灣的一份子。
大冷天的,這處卻熱鬧,又是喝酒猜拳的,大夥都拉著土長喝新釀出來的地瓜酒,搞得土長喝了上頭上臉。
出來拉著姜青禾說:「能見到灣里能這麼熱鬧,俺也算值了,俺至少比俺爹出息點。」
「這才哪到哪啊」,姜青禾也渾身酒氣,她聞著自己的衣裳,差點要吐出來,扇了扇自己身上的酒味,吹了冷風頭才清醒點。
跟土長走在深夜的春山灣里,只有朦朧的月色,些微火光,姜青禾打了個酒嗝說:「都說灣里日子好了,啥也都好了,其實這才到哪啊。」
「我以前住的地方,夜裡到哪都亮堂堂的,路的兩邊不是樹就是花,還有公園,土長你知道啥是公園不?」
姜青禾真的喝醉了,她都開始拉著土長回顧往昔了,那些她努力想忘,但是一直沒有忘記的遠方,她遙遠的故鄉。
土長扶著棵樹幹嘔,她擺擺手,「啥公園,俺只聽過公田。」
「你看你,這都不知道,公園就是有椅子,有花有樹的地方,」姜青禾酒氣上涌,她摸著燒紅的臉繼續說:「有好多健身的設施,大爺會在樹上倒掛,夏天夜裡就坐在那椅子上乘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