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剛來到春山灣不久,就說自己以後要蓋個青磚大瓦房,一晃一年過去了,還真被她給蓋成了。
「俺那時就想,這破草屋,俺最多住個兩三年,俺吃再多的苦,一點點壘土,蓋個土房都不要住這了,」宋大花站在那青磚瓦房前,心裡燙著,有數不清的話要說。
她本來話就多,啥也能嘮幾句,一天不說話能把她給憋死,可眼下她哽咽著,啥也說不出來。
這一年她就跟嗉袋子系紐扣一般,日子緊扎得很。
早前地里還沒有種糧的光景里,天不亮就出去給人地里做活,掄著那鋤頭刨地,晌午吃點饃饃就熱水,一天下來震的手麻,長血泡,才賺兩個錢。
穿著爛布衫衫,吃的硬饃饃,沒日沒夜地幹活,就攢的那麼幾個子都得反反覆覆數個十來遍,琢磨著到底啥時候能蓋大房子。
一張炕睡四個人,擠的壓根沒有辦法動彈,冬天燒炕都不捨得燒,只有炕頭那裡是最暖和的。
飯只吃兩頓,餓的肚子裡叫喚的時候,灌點熱水,或者是那剩的蒸饃掰碎泡水裡,筷子沾一點清醬攪攪,有點味湊合吃。
反正那時她卯著一股勁,只想拼幾年,吃糠咽菜都不算啥,捱過幾年日子肯定能好過,啥摘紅花、撕菸葉、搓麻的活計那也是不肯放過的,冬天砍芨芨草編筐去賣,一點點攢錢。
說實話要不是姜青禾開了鋪子,讓她走村當個小東家,她這會兒還擱地里刨食,指望那一兩個活的錢糊日子。
一天收到三十個錢的時候,她回來大半夜沒睡,把那錢翻來覆去數了個幾十遍,那叮叮啷啷的聲音吵的炕上幾人沒法睡才收了手。
所以哪怕大熱的天,天黑就出發,一路上顛的屁股疼,到處是淤青,出日頭烤的人大汗淋漓,骨頭都疼。
那些個主家也不是好相處的,為著十幾個錢吵嚷到動手,一天下來連肉帶骨頭能輕個四五兩。
她都咬牙撐了下來,這會兒看見自己蓋的屋子,偏頭掉了眼淚,隨後又拉上頭巾跟姜青禾說:「有間磚瓦房是好哈,冬不怕雪刮塌屋頂,夏天也不憋氣,涼快得很。」
「俺這輩子算是值了,俺有了屋子腰杆子都硬了。」
「能有多硬氣,」姜青禾看著開闊的屋子,地還是黃土地,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問。
宋大花叉著腰說:「那當然硬氣,往常旁人要是請俺去他地里幫忙,房子沒造好俺兩個錢也去,眼下造好了,兩個錢誰看得上,起碼要四個錢才成。」
姜青禾愣了會兒,聽懂後哭笑不得,幫忙給她一道燒火。
住新房得嚷房,宋大花只喊了相熟的幾家子,像是四婆、苗阿婆、土長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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