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胖嬸嚷道:「大山你個蠻牛, 讓你兜豬, 你扛豬架子, 個憨貨。」
「攔著點啊,三炮,你瞅個雞麻眼子,給套上啊,哎呀俺的祖宗, 麻繩,麻繩嘞!纏緊豬腳子啊。」
「三炮這幾步走得忒難看, 跟母鴨子瘺蛋一樣, 」
各種聲交雜在一道, 姜青禾心裡好奇, 跳下車座拉著馬騾子往前走, 到了大槐樹底下喊了聲,「老遠聽著了, 唱大戲呢。」
「啥唱大戲, 俺們耍猴呢, 」墊著腳往裡頭瞅的漢子頭也不回地答道。
他轉過身才看見, 立馬手拍大腿, 「哎呀娘嘞,俺說誰呢。」
棗花嬸也笑, 又驚又喜地上前拉姜青禾的手,「回來了啊, 這幾天累夠嗆吧,正好的,趕上殺年豬了,留這別走,晌午吃一頓殺豬菜,姐給你做炸丸子、豬灌腸,還有蒸豬血,在這吃啊。」
「青禾回了啊,累不,來來,坐這,」有個婦人忙給姜青禾拿了把凳子,趕緊拉她坐下。
自打她過來後,也沒人看綁年豬了,好些婦人圍過來都過來打聽。
姜青禾坐在凳子上,眼神瞟著後頭那一頭肥碩的八眉豬,黝黑的身子,肉顫巍巍的。
她看了會兒,偏過頭回道:「不累,就是磨得嘴皮子疼,全都賣了,這錢等晌午再給成不,讓我也瞅個熱鬧唄,棗花姐,這是你家的豬啊?」
「可不是咋的,俺餵的,多胖乎啊,要不是打算明年再買兩頭,俺這還真捨不得殺嘞,俺一鍋鍋料煮起來餵大的,」棗花嬸心疼地直搖頭。
「這養的是真壯,一看就曉得姐你捨得下好料,」姜青禾說著走了幾步到前面,看看他們咋兜豬的。
徐禎也抱著蔓蔓走過來,擠到人群里。
那八眉豬在圍起來的木板里左跑右跑,兜它的人摔了個屁股墩。豬屠家身上還淌著血,他走過來大喊,「個不中用的,等俺來,平時瞅你們下地把式的,一到這上頭咋就虛了。」
臊的那幾個漢子伸手搡了他一把。
豬屠家手上繞著麻繩做圈,踢踏著牛皮底的鞋子走到圈裡頭去,瞟准後整個人猛地撲過去。
在眾人驚呼聲里,他整個身子壓在豬的身上,麻繩圈緊緊套牢脖子,剩餘的麻繩將豬五花大綁起來。
「要殺豬嘍,小娃帶回家去,」豬屠家左腿壓在豬身上,半跪著朝邊上喊,「別留娃在這,免得等會兒把娃給驚冒了,夜裡還要叫魂。」
他說的時候,各家大人趕緊把自家娃喊回去,畢竟殺豬比殺羊還要血腥,那嘶鳴聲,刀子一拉,血嘩啦啦能流一大盆子。
一群娃被鎖在土長那高房子裡,外頭殺豬,他們裡頭就在那拍手唱,「臘月八,眼前花;還有二十二天過年家。有豬的把豬殺,沒豬的打娃娃。娘啊娘啊你莫打,門背後有個豬尾巴,唆得口上油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