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搶著雨后土地墒情好時種下的, 後來輪流灌水, 那時樹苗也沒見長, 本來戈壁的土質並不好,苗種能成活都該千恩萬謝了。
但是積雪從底部融化, 一點點滋養著灌木的根系, 讓它扎進更深的土層里。所以姜青禾過了一冬再來看這些苗種, 檸條已經從單株變成七股八丫杈, 還有向外分叉的意思, 上頭布滿星星點點的嫩芽。
花棒在戈壁與黃沙邊紮根,漸漸長高, 枝芽在微風中搖擺,沙打旺的草葉覆蓋了一大片, 遮住底下的麥草方格。
看見這樣的生機盎然後,土長反反覆覆盤看過每一株苗,臉上浮現了笑意,卻又那樣複雜。
「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旱天,」土長看著此時茂盛的苗種,想到盛夏一連幾個月不落雨,在暴曬下又得損一批苗種。
「先種下唄,沒了再補,」姜青禾繞過檸條走來,她抬頭看看天色,問土長,「金鳳姐,先量地吧。」
她倆今天除了看樹苗長得好不好,還是過來丈量土地的,得按一畝地來購買苗種,不再像前面那些地一樣隨意混種。
「俺們這記土地數其實亂得很,別看俺們說是畝,可其實還有斗、石、段、塊和垧。這斗和石就是看下籽多少來算,只是這段,俺們說三段為兩畝,垧的話,俺也說不好,計數太亂了。」
土長指著自己的腳跟姜青禾說:「就俺們賀旗鎮底下那麼多村落來看,一垧有五百方步的,有四百五方步的,還有四百方步的,簡直是胡鬧。」
「按畝就合算點,俺們把五方尺作為一弓,」土長走過去拿起放在地上的步弓,一個跟開合到極致的圓規一樣的器具,她握著上端的把手說:「二百十四弓為一畝。」
「這片地是平的,沒有彎彎繞繞,測個畝數容易,你今天也能上手,但是到了那些邊角荒田合算的話,它又不是方的,就得吃些苦頭去一點點劃線,把它一塊塊劃成方的再算。」
所以要是得在衙門徵收前,合算完要開荒地的畝數,那真的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姜青禾接過步弓,她當然知道測量土地沒有那麼簡單,尤其那些極其不規則的地,要是想精準算出畝數,得花個小半天的時間。
但是在戈壁灘這種起伏几近於無,相當於平地的,用步弓翻轉測量是容易的,一邊走滿六十弓,在邊角插上樹枝,四個角插好就為一畝。
在量地時土長不會說話,這種事要很專注,計數不能錯誤,邊緣線也不可以偏移太多,要合乎正確的畝數。
測完五畝地後,最前面豎著的木頭旁邊影子漸漸短了截,姜青禾已經走不動了,她累得一屁股坐在荒灘上。
「干不動了?」土長從另一頭拎著步弓走過來,坐下擰開羊皮水囊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