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禾笑了聲,已經能想象到,蔓蔓邀請她的幾個好朋友過來,夜裡在她的房間里睡覺,幾個小丫頭趴在一條被子裡,頭湊頭想,嘀嘀咕咕說話,然後說到興奮的地方還要嘻嘻哈哈大笑。
虎妮肯定會走過來喊,「老貓獾最喜歡敲不睡覺小娃的門了。」
然後懼怕一個不存在生物的孩子們,就會老實閉嘴,漸漸睡著,亂七八糟地躺著睡覺。
姜青禾這樣一想,便覺得沒帶上蔓蔓也挺好的啊,她和徐禎也很少有二人獨處的時間。
這回倒是在草原上好好走了圈,最後姜青禾走累了,徐禎背著她走,她把腦袋擱他的肩膀上。
兩人隨意地聊,連能看見的小草也值得說幾句,最後徐禎問她,「苗苗,做歇家開心嗎?」
他很少會問這種話,因為他有時覺得做歇家對於苗苗來說,那很難用簡單的快樂去定義,更是一種背負在身上的責任。
畢竟之前在祭敖包時,長老遞給她的那兩條哈達,被她好好掛在他們房間的牆上,只要窗戶一亮,光打在上面,最先看見的就是藍白兩色的哈達。
他知道,這對於苗苗而言意義重大。
可是今天看她輕鬆打入其他族群里時,當他們得到糧食後的歡呼雀躍,他分明看見了苗苗的臉上也有最真切的笑意。
所以他想,當歇家應該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吧。
「最開始不覺得,」姜青禾回憶起那時,怎麼描述那時的累呢,每一天就連睡著時腦子裡都在想事情,她有時會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頭驢,被繩子拴在磨上帶著前行。
那個時候的疲累,除了身體上還有心理上的累,有段時間老是會覺得想哭,尤其是自己能力有限時。
她慢慢將身子低伏,趴在徐禎的背上,側目是遠方無邊黑暗的草原,她的聲音漸漸低了點,她嘗試用很久沒說的普通話來表達,「可現在你問我啊,我覺得很快樂。」
「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你懂那種曾經是為著錢,為著羊毛、皮子和羊去做一件事的嗎?那時我滿腦子都是這些,我覺得我要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歇家。」
「姚叔說沒有女歇家,就是因為女人心太軟了,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可在做買賣交易的時候,感情就變成了束縛在腳上的繩索,拉著人不能走。」
姜青禾笑了聲,「可我就是剝離不掉情感,大家對我太好了。
當我為著很多身外之物去奮鬥的時候,到了一定程度,我會再難擁有滿足感。」
「但是當它轉化為另一種感情之後,就是我希望土默特部落能夠欣欣向榮後,我覺得每一天看著它變好,大家有更好的生活時,那種快樂是多少的羊毛、皮子和羊群都沒有辦法換來的。」
「雖然直到今年,我依舊會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心軟了。要是像其他歇家那樣,該收的收,該剋扣的剋扣,不要談感情。」
「這樣的話我應該早就成羊大戶了,坐擁上百頭羊,有數不清的皮子,羊毛一堆又一堆,用都用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