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艷陽下,日頭照的人渾身濕黏黏的,可他們卻沉默地幹著。
「官爺你問我想說啥,我想說的都在這成片的土上,」姜青禾指著那茫茫的戈壁灘,不起眼的種樹人,和一直賣力氣淌熱汗的挖渠人。
「這些生出來的樹,待墾的田地,還有那還有建好以後要用來澆灌樹木的水渠,這些我們土長和灣里人沒錢,靠吃秋還麥(借糧/借貸)都得種上樹。」
「還不是想著,跟著鎮上走,大家在邊關那種樹,我們就在自己這種樹,好少一點黃毛風,好讓這個地方變好些。」
她也沒有其他好說的,難道用長篇大論來說她們已經做到了上頭兩條政令所講的,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看。
那些花過的錢,硬邦邦卻被一寸寸開墾過的土地,下湍急的河流撈砂,去辦挖渠的條子,這些不能因為她們默默做了,就被輕易忽視。
上頭有政令,那就按政令所說的,給予她們相應的幫助和補償,要讓她們鼓舞從事。
土長說:「俺們灣里實在太窮了,買樹苗子的錢全都壓了大半在上面,連讓大夥挖渠種樹也都是欠他們的。」
「可俺們為了這批樹苗,費了多少苦心,要是上頭能看見,就應該讓底下的人該賣力氣賣力氣,把樹給種活種好,讓黃毛風給滾出去。」
「可眼下這情況,俺們實在窮得很,到了明年還能不能有錢買樹苗子也不曉得。」
老書吏沉默,他看著那黃沙漫天,誰能不懂黃毛風的痛苦,所以他只說要先回去問問鎮長。
當然他把所有的所見所聞都跟鎮長說了,毫無遺漏還添油加醋。
後天他帶著另外兩個小吏回來,帶來了一張蓋著紅印的條子,上面寫著一大堆話,意思是,種樹所需樹苗經司農司批,不需再花費銀錢。
邊塞種樹每人每月發糧食一石,但春山灣眾人不同,特免兩百畝荒地田稅,望真的成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老書吏把條子遞給土長,他說:「鎮長讓你們好好種,以後他也來看看這片荒灘有沒有成樹林子。」
土長跟姜青禾對視一眼,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興奮,她儘量嚴肅地表示,「俺們肯定會好好種。」
這樹苗省下的錢,就能用來加在種樹和開渠的人身上,而免掉荒地的田稅,那幾百石的本色糧可以讓更多用其他東西換糧的人填飽肚子。
要爭取而不是一直沉默。
後來那天晌午書吏幾個在灣里吃了一頓,要臨走前,土長寒暄道:「官爺下一趟去哪啊?」
「就你們對面的平西草場,俺們上那收草束去,」小吏用袖子抹了抹剛才吃燒雞沾到的油花,擺了擺手,「俺們走了,別送了。」
老書吏喊:「理書你別送俺們了,你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