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弘晝騎在馬上,朝朱軾拱拱手,帶上幾輛馬車,先一步離開。
朱軾心中好笑,也不阻攔,拱手行禮,「太子爺和寶親王路上保重。」
上位者想要體察民情,是好事不是麼?
這是兄弟倆昨晚商量好了的。糧車走得慢,他們還在半道上,河南那邊估計就知道了。到時候,他們看到的情況,多半就不是真實情況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從前康熙帝沒少跟他們講。
「底下人做這套都是熟了的,京里的人還沒到,那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窮苦百姓,早被他們驅逐出城了。」
「糧價看著不高,排隊買的都是豪強士紳的家丁。尋常百姓即便去買了,過後也要補足銀兩。」
「百姓沒人敢說,他們敢這麼做,都是上上下下的官員豪強串通好了的。欽差能處置一批有連帶責任的,卻不能將當地豪強士紳連根拔起。等朝廷的人一走,這告狀的人親戚九族左鄰右舍都不得好過。」
「是可以隱匿著去告,那也擔心這欽差被人買通了,和那幫人沆瀣一氣。且民告官,至少得有證據,這證據就容易讓人順藤摸瓜,尋到告狀之人。你若是本人去了,欽差得知道你姓甚名甚家住何方吧?若遞的是狀紙,那就得這告狀之人是讀書人了。若不然,多半這狀紙剛寫完,人就被抓走了。」
「皇瑪法讓許多人上密折,也杜絕不了這種事情。人性貪婪,酒色財權處處都是誘惑,皇瑪法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要他們別做得太過,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不計較了。」
弘晝覺得,弘曆是個爺爺控,日後對貪官污吏,多半也是這個做法。
他自己,則是傾向於四大爺的原則——堅持打擊貪贓枉法幾百年不動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不懈怠。
「弟弟,你覺得年羹堯會怎麼做?」行路無聊,弘曆頗有興致的猜想,「他是會全力賑災呢,還是會跟河南官員狼狽為奸發災難財?或者當做毫不知情,只收好處?」
「到了就知道了。」弘晝笑笑,「會不會全力賑災不好說,深受當地官員鄉紳愛戴是一定的,官聲絕對是好極了。」
畢竟,他的上一任,可是將河南官員鄉紳豪強得罪了個遍的田文鏡。
至於百姓的心聲?民間輿論最是好左右。
田文鏡就一個人一張嘴,他總不能天天都在跟百姓解釋,他為何要強力推行攤丁入畝,官差一體納糧當差。況且,他手底下的師爺們恃強凌弱、貪贓枉法的事也沒少干。
誰知道里正鄉老們,是怎麼跟百姓們傳達的呢,他們完全可以這樣說嘛。
「攤丁入畝是好事兒,只是,噯,皇上不讓大老爺們收這個稅了,攤到哪就不一定咯。」
「官差納糧當差跟咱老百姓有啥關係?官老爺們怎麼可能親自上堤壩搬石頭夯地基?他們當然是拿銀子抵了,這銀子最後到了誰手裡,那誰知道呢。咱老百姓還不是一樣幹活兒,發不了一文錢銅板,吃不了一頓朝廷給的乾飯。」
「那總督對官老爺都能下狠手,別說咱們老百姓了。可別惹了人家不喜,砍頭抄家咱都沒處伸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