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宮殿賜予陳洛瑜,恩寵重得如同她公爵的冠冕。
人在亭中坐,不怕風雨。陳洛瑜一襲鵝黃淡紋的半舊秋袍,不戴冠冕,只用髮帶束髮,親自下手加炭添水,對雨烹茶,享受繁重政事中久違的閒暇。今天姊姜節,她也過節,不過沒有像她大姐那樣大宴屬下。她謝絕一切拜請,僅和自己幾位親隨在聞池上切果品茶,靜賞秋雨。
「嗐!」
直到被這一聲大吼打破靜謐……
「沐焱,你就不能拿刀切嗎?就急著這一下嗎?」陳洛瑜不用側頭看便知道是誰在素手破新瓜。她也不去阻止,伸手把案上小爐燙熱的茶壺提起,為坐在她對面的薄竹珺加茶。沐焱一襲白衣,剛剛因為心急,居然徒手把一個甜瓜掰開。瓜熟汁多,甜膩膩地流了半案,場面不可謂不慘烈,卻神奇地沒有沾染到衣袍上。她年紀不過二十,長發梳左髻垂梢,五官俏麗,神色活潑,舉止風風火火的,倒還記得禮節,把手上的半塊甜瓜先遞給陳洛瑜。
「殿下先吃。」
陳洛瑜轉首望去,見因為被掰開而七裂八翹的瓜肉溢出飽滿的汁水順著瓜皮流了沐焱一手,當即嘆氣扶額搖頭道:「我可不吃,就不能好好切給我嗎?」這種甜瓜瓜皮厚硬,虧得她能用手生生掰開。
「這不一樣吃嗎?為什麼要拘泥於形式呢?」沐焱一臉遺憾,還想謙讓:「薄師傅不愛吃瓜的。姐,你吃嗎?」
半塊甜瓜從她手上被捧走,放到了桌案的另一邊,落入沐焱喚之為姐的人手裡。
一樣的髮式,一樣的細錦白衣,一樣的五官!卻因為截然不同的神情,能看出是兩個不一樣的人。要說還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沐焱腰間佩白玉,她佩黑玉。
她神色沉靜,舉手捏袍間透著穩重和從容。她取把銀勺,把瓜肉細緻地刮到果臼里,用小錘慢慢搗汁。
「你太急躁了。殿下怎麼願吃?要搗成汁才行。」她說話也慢條斯理,溫柔得催眠。
「沐垚……咱就是說,咱這歲數還不大,還沒到吃不了瓜要喝瓜汁的地步……」陳洛瑜扶額的手就沒有放下,已經放棄吃瓜的打算。
「好,那給薄師傅喝。她歲數可以。」
「噗!」薄竹珺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長相端莊秀美,身穿淡白漸黑竹葉繡紋長袍筆直腰背坐在案邊,兩指捏著細柄銅勺向裊裊生煙的小香爐里添著什麼。她身上腰帶是扭絲金線的束繩,吊佩琉璃螭龍,黑亮如瀑的長髮一絲不苟盤成髮髻,用玉簪束起。她剛喝進半杯陳洛瑜敬來的茶,聽到沐垚這話差點嗆著,立時反對:「我就到了只能喝汁的地步了嗎?!我才二十九……零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