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熊花糕看見踏著黃昏而來的陳洛清,當即揮手招呼:「知情!」這一喊讓她蒼白的氣色又衰弱幾分,喘著氣把陳洛清的疑惑連接過來。
盧瑛左手拄拐,右手隱在袖口,彎腰斜背看上去就是身殘志不堅,半死不活。她向陳洛清使個眼色。陳洛清心下瞭然,仔細看向第四個陌生人。
一個壯實的男人,個子不高,鬍鬚濃密。身穿皂色公服,頭戴幘帽,手拿名冊本,腰跨官袋囊,看來是個公吏。陳洛清不動聲色,邁步站到盧瑛身邊。她雖說現在隱姓埋名低調低調再低調地開展新生活,但生活在城鎮裡,和官府公吏打交道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所以此刻只要正常應對就好,不需要慌亂。
見新來的這戶人家終於來了個腿腳全乎的,公吏點點頭,手中捏著短毛筆在名冊上塗寫,嘴裡說道:「管事的回來了。」
聽這人自作主張地替她們定義家庭角色,盧瑛和陳洛清面面相覷,一時沒有搭茬。一旁文長安見熊花糕在寒風裡站久了氣色虛弱,連忙把她往家裡趕。熊花糕擔心盧瑛兩人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要吃虧,趕緊用眼神示意文長安。可惜她氣虛神淺,還沒眨巴完要表達的意思就被推回家中。
「孔稅郎……」文長安想趕緊了結掉自己家的麻煩,從懷裡掏出一把銅板,放進他已經翻起等錢的手裡,恭敬道:「多賴你照應。寬限兩日。我到時候早早去衙門把這旬稅錢交齊。」
原來是永安城的稅吏。
盧瑛微眯雙眼,胸中可沒好脾氣。遊歷江湖這些年,各地的稅吏她見得多了。個個如狼似虎,雁過拔毛。
只看孔稅吏理所當然地把銅板收下,沒好氣地教訓文長安:「你說你們住的這個破地啦。鳥不拉屎,豬不拱圈的。每次過來都要多費多少腿腳啦!還次次要催啊?」
「是,是……」
「我心腸軟,看在你家有病人的份上,就給你晚兩日。」這點錢,也就拖個兩日了。「到日子交不上來,小心衙門拿人。」
文長安諾諾應下,退回院子裡,看來是不想摻和鄰居的回合。反正該怎麼做她當著那兩的面已經教了一遍,接不接招就不是她的事了。
稅吏大大咧咧把新鮮的賄賂塞好,垂筆進官袋囊里蘸蘸墨,捧著名冊轉向盧陳二人。
「外地人?」他踮腳伸脖,毫不顧忌地往陳洛清背簍里打望,想摸一摸這家新戶的用度。
「嗯。」盧瑛只哼了一聲,算是答應。雖然稅吏認為陳洛請是她家管事的人,但她還是搶先搭話。稅吏來不是什麼好事,她不想讓陳洛清頂在前面。
「來永安多久了?」
「名冊上不是寫了嗎?孔稅郎不識字嗎?」盧瑛知道章州雨谷縣陳村陳知情的名字必寫進了官府名冊。瘦嬢嬢是正經生意人。房屋租賃,房東定期向官府上報長租房客是明令要求的。此時她不打算對孔稅吏客氣,特意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