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叢郁走到門口,幫他推開院子的大門。
周殷宇踏出季家的門檻,季叢郁就站在他身後,目送著他離開。
頭頂的皎潔月光莫名帶著決絕的意味,周殷宇站定在季家門口的那條路上,被拉長的影子看起來也凜冽。
他的視線從地上的影子往上移動,他看向這條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路,這條從小一直走到大的路,這條他背著季叢郁走過的路。
一陣風從背後吹來,拂過他裸露在空中的後脖頸,但他不覺得涼爽,反倒察覺到一陣詭異的溫熱。
他回頭看季叢郁,發現她在門內看著自己,眼神柔和,和前段時間的劍拔弩張很不一樣。他們就是這樣,有時候恨死對方,有時候又能這樣和平共處,而他也被這樣的關係折磨得如同在大海中沉浮的人,有時候能呼吸上空氣,有時候又會被咸痛的海水嗆得瀕死。
他在季叢郁毫無攻擊性的眼神下,出聲問她:「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背著你在這條路上跑過。」說著,周殷宇摸上自己的後脖頸。
那黏膩濕熱的觸感仿佛再現,他仿佛聞到了空氣中的專屬於血液的腥臭氣味。
「記得,當然記得。」季叢郁嘟囔,「怎麼可能忘記?」
周殷宇聽清她說的話,心臟狠狠一跳。
他轉過頭,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掌心乾乾淨淨,沒有粘稠腥臭的血液。
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但他好像被滴在脖頸上的血封印了,他被永遠地囚禁在這段對孩童來說很長實際上卻很短的路,這段路仿佛怎麼都跑不到盡頭,而他一直在努力跑著,氣喘吁吁地、筋疲力盡地跑著。
他跑了十幾年,卻在某個時刻發現他背上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他滿頭大汗地回頭看,發現當時在他背上因為恐懼而不敢移動的季叢郁已經從他的背上下來了。她長大了,她長成了很漂亮的女孩兒,自信美麗,身邊不乏追求者。而他因為維持著背著她的那個姿勢十幾年,很難再直起腰來。
但他不甘願以這樣的姿勢就狼狽地退出她的生活。
他想起今天陳岸和江可對他說的那些話,手掌張開再合上幾次,最後,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將攤開的手掌握成拳。
他回頭看季叢郁,在十分清白的月光下,對她說:「我分手了。」
(5)多久我都會等
季叢郁微愣,問:「為什麼?因為陳岸的事?」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算是導火索。」周殷宇頓了一下,而他的眼神似乎也因為這個停頓變得更加鄭重嚴肅。
在夜色中,他凝視著季叢郁,「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不喜歡她。」
他熾烈得幾乎能夠點燃一切的眼神讓季叢郁心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