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崑山沒說廢話,爽快幹了,白竑立刻滿上。
壓在心裡這麼多年的仇恨,一朝得雪,饒是素來沉默寡言的白崑山,今夜也想多說說話。
「第二杯,恭喜舅舅重新開始新生活。」白竑又一飲而盡。
「同喜。」白崑山同樣幹了,只是在白竑又給滿上之後,按住酒杯道:「你還小,三杯足矣,不可多飲。」
白竑有些遺憾,但他素來是聽話孩子,遺憾得放下酒杯,問道:「舅舅今晚出門做什麼了?嗯,能說嗎?」
「自然能,抓捕越獄的周家小公子。」
「嗯?他為什麼要跑?他只是被判決充作官奴而已,又無礙性命。」白竑驚訝,跑了反而沒命。
「因為周家人就是這樣的性格,驕傲自負又睚眥必報,他們以為我肯定不會放過任何周家血脈,自然不願意冒險。找人頂替身份,越獄後隱姓埋名,也許二十年後,又是一個我呢。」
白竑撇嘴,「他們怎麼能與舅舅相比,舅舅忍辱負重,為母族昭雪,他們惡貫滿盈!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那或許是不想淪為官奴吧,跑了死個痛快,不跑鈍刀子割肉。」白崑山幹了杯中酒,又把酒壺勾過來,給自己滿上。他不讓外甥喝酒,自己倒是喝得痛快。
「舅舅,接下來您準備做什麼?」白竑好奇問道,是重修白氏宗祠,還是娶妻生子延續血脈,或者把自己正式過繼,定下名分。
都不是。
白崑山悠悠道:「送孫先生赴任。」
白竑欲言又止,白崑山看不上他那鵪鶉樣兒,反問:「這些日子,你不是旁敲側擊,讓我理他遠些嗎?」
「舅舅是因為不認可孫先生的想法,才要趕他走的嗎?」
「什麼趕走?孫先生也有抱負啊。」白崑山看著外甥稚嫩的臉龐,詳細解釋:「孫先生本就有秀才功名,輔佐我十多年,熟悉衙門運作,精通刑獄之事。而今,我資助他考了明法科,也算有正經出身,能選一下等縣的縣令,有機會實踐自己畢生所學。」
人,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這都稱不上追逐名利,只是士大夫最樸素的政治理想。
「所以,舅舅是在答謝孫先生。」白竑有些失望,孫先生說了表妹一家的壞話,舅舅難道都不和他吵上一架。
「真是孩子話,誰說做一件事只能有一個理由?」在大仇得報的夜晚,白崑山不介意把話講得更明白:「孫先生是我的朋友,所以覺得我受了很多委屈。他再為我抱不平,也不能磨滅安國公府對我的幫助。十兩銀子、一頓飯,現在我能拿出百倍,但在當時,我若沒有得到幫助,早就命喪黃泉了。」
「孫先生現在不明白,是因為他沒到過那樣的絕境,等他經歷了朝中有人好辦事,就明白為什麼人人都想要個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