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竑理解的是,既然孫先生口口聲聲說舅舅受委屈,那就讓他也試試坐在舅舅的位置上,過過舅舅的日子。現在施恩的是舅舅,受庇護的是孫先生,他會清高得離都城遠遠的,還是想法設法討好舅舅。他能言行合一嗎?他當初的義憤填膺,多年後想起來是什麼感受?
「孫先生是那樣評價安國公府與舅舅,說不得到了自身,也會覺得受屈辱。」白竑覺得孫先生是個小人,有必要提醒舅舅提防一二。
「所以,不要撕破面子。」白崑山勾起嘴角,露出今夜的第一個笑容。
見他高興,白竑打蛇隨上棍,求他多講些:「舅舅,我能問問你和世女的事情嗎?」
「成年舊事,不提也罷。」
「不舊,不舊,也才兩年。」
「沒眼色的小傢伙,別人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想說。」
白竑裝聽不見,又給他滿上,殷勤勸酒。
白崑山又幹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冷風吹進來。
今夜無月。
「世女啊,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至高至尊,你可以仰望她,但不能擁有她;也像花園裡的牡丹,至純至美,需要全心全意的愛來呵護。我們的矛盾很簡單,她要一個全身心圍繞著她的夫婿,我不是。我心裡有太多仇恨。我像個做粗活的農夫,手上滿是老繭和倒刺,絲綢精美,可一旦靠近,絲綢受傷,農夫也覺絲綢冰涼。」
「那舅舅為何不告訴世女,世女肯定能幫你的啊。說不定世女解開心結,等舅舅大仇得報,就能做一隊恩愛夫妻。」
「不會的。即便我沒有經歷這些,我還是那個痴迷刑獄、熱衷查案的白崑山。我每日見的都是大奸大惡之徒,任何悖逆人倫、骯髒血腥之事在我眼裡都不新鮮。世女卻總為一片楓葉歡喜,一首樂趣高興,我們不是一路人。」
白竑不願意看舅舅落寞的樣子,趕忙道:「舅舅是很好的人,只是不合適而已。舅舅別難過,斯人已逝,以後舅舅會遇到合適的人,我也想有位舅媽呢。」
白崑山搖頭,「再說吧。」
「大事已了,你不要把心思用在這些瑣事上,用功讀書,早日考取功名。等你中了秀才,也能早日獨立門戶。到時白家宗祠已經修好,我們各領一支,日後子孫繁茂,也能告慰先祖。」
白竑點頭,他並不執著於過繼,當初只是想離舅舅近近的,不讓舅舅孤軍奮戰。現在獨領一支也很好,用性命保護她的母親,泉下有知會為他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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