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西元剛一出聲就後悔了,他為什麼要給他道歉?不禁望向唐琛,唐琛也望著他,脈脈的,眼裡有些濕潤,不知是因為燙傷還是因為西元的這聲對不起。
西元丟下毛巾和唐琛,轉身去露台收拾灑掉的稀飯,心兀自怦怦亂跳。
這樣亂跳的情況時有發生,同在一個屋檐下,膝蓋碰胳膊,每日裡幫著唐琛擦身,處理大小便,做腿部按摩,使肌肉不至於萎縮,為了方便,唐琛幾乎不穿內衣,洗澡換衣尤其麻煩,抱著唐琛上來下去,每次西元都要折騰出一身汗來,冬天還好些,夏天幾乎天天都要洗,一會一個翻身,免得唐琛生了褥瘡,洗完了再撲上一層爽膚粉,又香又白的唐琛泛著淡淡的玫瑰紅……
西元強裝看不見,蓋上薄毯跑去露台吸菸,一根接一根,火紅的菸蒂捻滅在手臂上,留下一個一個煙疤,直到徹底恢復平靜。
唐琛的目光又有了新目標,盯著西元露在外邊的手臂,上邊的疤痕深淺不一,有舊有新,像朵朵熄冷的花火。
西元二話不說,又將他的眼睛蒙起來。
工頭不肯讓受傷的西元休息,派他另做一份不太費體力的木活,林場老闆正在蓋新別墅,需要些工人,給門窗拋光上漆,西元心血來潮,在光禿禿的門窗上刻了幾朵花,老闆看到,眼裡頓時一亮,索性留下西元,為所有的門窗雕刻圖案,兩個月下來,西元單得了一筆工錢,老闆領著朋友來參觀新居,大加炫耀這些具有東方古典韻味的門窗,朋友們也都紛紛想給自家雕樑畫棟一番,請西元來雕刻,自此後,西元不用再去林場伐木了,開始為那些西人的房屋做雕刻,老闆很有商業頭腦,稱他為設計師,工錢給的很高,每一單下來還有提成,西元也不馬虎,從起初的隨意雕刻開始認真設計畫稿,精雕細刻,還會給客戶提供一些裝飾房屋的建議,既有東方傳統元素,又有西方多變的風格,這種中西合併的審美頗受歡迎,日子一長,一個名叫張東升的設計師在當地也小有名氣了,老闆又招來幾名美工給西元打下手,生意也是接到手軟。
西元脫下工人裝,穿的體面了一些,餐桌上的飯菜也多了些雞鴨魚肉,只是人更忙碌,之前回來他有很多時間與唐琛面對面,時光多數靠打發才能過,開春了,修建房屋的人如雨後春筍多起來,西元每天背著畫稿進進出出,回來後匆忙做完飯,就開始埋首在書桌前設計畫稿,連碗也顧不上刷,自然就更不會搭理唐琛,放一本書給唐琛看,經常忘記翻頁,唐琛就枯坐在輪椅上,看西元的畫,看西元,直到睡過去。
今晚要完成的畫稿有點多,西元不知畫了多久,終於打著哈欠伸著懶腰站起身,這才想起,唐琛坐在露台上已經兩三個小時了,雖說是春天,但是外邊的溫度還很低,連忙將人抱進屋,唐琛渾身都冰涼了。
唐琛又開始瞪西元了,目光犀利,不依不饒,西元一邊將熱水倒進澡盆里,一邊忍不住地開了腔:「誰都有忙的時候,唐先生忙起來還不是同樣顧前不顧後的。」
西元的辯解有些虛張聲勢,態度上便含糊起來,澡盆里的水冒著熱氣,將冰涼的唐琛慢慢放進去,一瞬間,唐琛在他的臂彎里狠狠地打了個激靈。
西元愣住了,很長時間以來,唐琛對外界的刺激幾乎是沒有反應的,上次滾燙的稀飯灑在他腿上,皮膚上的痛感還是有的,但也只是臉色白了白,像這種劇烈的反應還是頭一次。
西元又將半入水中的唐琛抱起來,試了試水溫,不燙,唐琛重新進入水裡,沒有再哆嗦,只是皮膚上泛起了一層漣漪,西元拎起盆里的毛巾,將熱水抹在他身上,冰涼的唐琛漸漸暖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