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還不是萬人之上的天子,若他死在這裡,日後又有誰去護著小孩?
無盡遺憾,再多不甘,終化一聲輕嘆。
梅庚不著邊際地想著,若是死了,還有沒有機會再重生一次?
可預料中被洪水吞噬並未出現,那如猛獸般的洪水不知為何,竟和緩下來,竟漸漸退去。
眾人噤聲,唯有雷聲轟轟,落雨淅瀝。
足足呆滯了半晌,包括羅孚在內的將士們都沒有從劫後餘生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梅庚也發怔地瞧著那退回去的洪水,不明所以。
這就……結束了?
荒謬而又真實的事實,一盞茶時間便可讓他們喪命於此的洪水,就此退去了!
將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忽而發出震天撼地的歡呼聲,逐漸轉變為聲嘶力竭的哭嚎,他們仿佛剎那從鐵血將士成了普通人,為活下來而慶幸,為瀕死而恐懼。
梅庚心裡明白,說到底,都是人,誰不怕死呢。
即使經歷一次死亡,可這次他絕無前世的從容,骨子都在顫慄的恐懼感,他也不例外。
羅孚也無法維繫平靜,但他並未嚎叫出聲,面上是活下來的欣喜,交織著餘存的恐懼,極其複雜,他問:「王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梅庚沒應聲,只是搖了搖頭。
大雨不停,洪水卻退去,他可不認為這是什麼神跡,定有緣由。
還不能掉以輕心,梅庚緩了緩,便吩咐下去搶修城牆,開挖水渠疏通積水,也顧不得給自己換上一套衣衫,直忙碌到入了夜,大雨奇蹟般止住,皓月壓星,像是新生。
梅庚一身錦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濕漉漉的沾著污泥,索性給他備的宅子在城東,還未被此次水患波及到,秦皈守在門外,瞧見他回來,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梅庚神色微沉,心頭突生不安,當即問道:「小策呢?」
「……在裡面。」秦皈咬了咬牙,方才道,「五殿下受傷了,正發著熱。」
剎那,西平王眼底迸射出陰鷙凶戾,如同被激怒的凶獸,渾身上下皆是戾氣,他一字一頓:「怎麼回事?」
自他走後,楚策並未如他所言出城躲避水患,而是逼著秦皈帶他去了蘆縣尋水都司空。
他知道再如何堵也堵不住無孔不入的洪水,想度過難關,只能開閘放水。
可一旦開閘或許會牽連其他村縣,故此蘆縣的水都司空不肯開閘,畢竟水都司空乃是正三品官員,篤定了楚策奈何他不得,誰知楚策也不打算同他鬧,兀自抽出把匕首抵上了自己的脖子,眼瞧著割破了皮肉淌出涓涓鮮紅的血,嚇得水都司空面如菜色。
再如何他也是個正正經經的皇室嫡系殿下,若真是死在蘆縣那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