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慕青卻不以為然,「你那日若是見到他便懂了,別說是陛下,就是我瞧了,也忍不住敬佩,連憐惜都是辱沒了他。」
段喬義聽出莊慕青不是說笑,神色終於認真了幾分。
宮中的消息流到外邊都傳得亂七八糟,但莊慕青是親眼見過的,他緩緩說出那日鳳栩的所作所為,段喬義的神色也愈發認真起來。
燭光明滅,鳳栩將手肘撐在榻上的小炕桌,掌心托著腮,另一隻手在燭火上慢拂輕撥,白如瓷般的手指被渡了一層柔暖的光,令他瞧上去少了幾分蒼白。
剛進門的殷無崢驀地想到那天用燭火燒自己的鳳栩,默不作聲地走上前去,將那盞燭台端走挪開了。
「做什麼?」鳳栩問。
殷無崢回頭,瞧見鳳栩的神色好無辜。
鳳栩並不是個跋扈到六親不認的紈絝,無論是在彼時的皇帝皇后面前,還是面對他的兄長嫂嫂,在外自負傲慢的鳳栩都會剎那乖巧,並非是有意討好,而是他在親人面前就是那個樣子。
柔軟,溫和,收斂起全部鋒芒。
現在鳳栩在他眼前也會露出乖順柔軟的模樣,可殷無崢卻莫名其妙地生出不妙的預感,陸青梧母子還在朝安,可鳳栩一次也沒過問,就好像他真的與那對母子毫無干係,甚至也不曾追究燒毀明心殿那天的事。
還有尋霜,鳳栩身邊伺候的小太監。
鳳栩其人,天潢貴胄,朝安紈絝,但身上總有那麼一股江湖氣,還有某種悲天憫人的仁慈,以至於雖然算不上好人,但也稱不上惡人,他對身邊那群狐朋狗友還講義氣,從前殷無崢覺得他愚不可及,但現在他倒寧願鳳栩去為那個叫尋霜的小太監出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鳳栩這樣平靜,殷無崢反倒不安心。
殷無崢不動聲色,淡淡道:「你還是離火遠一點得好。」
不是燒自己就是燒房子,殷無崢暗想,還真像只小鳳凰。
鳳栩卻笑了,「怎麼,怕我將這座皇宮都燒了?這皇宮在太祖皇帝稱帝前便有了,朝安城那時還叫洛平,皇宮也曾燒過一次,焚毀了大半的宮殿,如今朝會的明德殿也是太祖皇帝建的,鳳氏祖訓,君子以德立身,天子以仁治國,鳳氏皇族即可千秋萬代。如今想來也是可笑,這皇宮便是再燒一次也無妨,權利更迭,江山興亡,新主總會建起新的殿宇,巍巍宮闕才是真的屹立萬世。」
他望向殷無崢,斯文秀美的眉眼在昏黃的燈火下顯得極為柔暖,陰鬱戾氣在搖曳燭光中溶溶散去。
「殷無崢,這山河萬里,儘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