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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趙淮生眼眶又紅,似有不忍般停住。

當年朝安城裡的小王爺有多嬌氣,趙淮生自是深有體會,練騎射時抱怨磨得手疼腿疼,蹭紅一點就吵著要塗藥,倘若是見了血那就是天大的事,從小到大,鳳栩身上連條疤都沒留過。

如今想來,他倒寧願鳳栩一直是那個嬌氣的小王爺。

趙淮生苦笑,「小殿下以死相逼,陳文琅也沒轍,可詔獄中的酷刑多得是叫人生不如死卻瞧不出痕跡的,那些個受審的犯人往往撐不過三日便都招了,這些狠毒招數便被盡數用在了小殿下身上,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小殿下硬是挺著脊樑扛過了三個月,就是不肯鬆口,那三月里…老臣隔兩日便得去一次明心殿,最後一次,他雙足不能沾地,足足在榻上躺了半月。」

明心殿內知曉內情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外頭的奴才也都只是一知半解,唯有為鳳栩醫治的趙淮生親眼見過被極刑折磨到氣息奄奄的他。

殷無崢終於從趙淮生的話中拼湊出了早已有所猜測的那段往事,臉色陰沉得比夜色還要冷郁。

當年鳳氏皇族沒落,喜好男色的陳文琅盯上了鳳栩,甚至用上了詔獄中應付嘴硬犯人的手段,其實趙淮生說起來不過寥寥幾句而已,但每個字都仿佛浸透了鳳栩的血淚,那是他親身經歷過血淋淋的過往。

趙淮生並未再多說,只是在臨走前長嘆道:「倘若陛下當真有心,不妨一試…去留一留他吧。」

殷無崢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趙淮生透露的僅是鳳栩這兩年來片影般地過去,是鳳栩所經歷的冰山一角,卻已經足夠讓殷無崢心頭泛起細密的疼。

凡是入詔獄的哪個不是硬骨頭,可到頭來還不是讓說什麼就說什麼,詔獄刑罰之所以被稱之為酷刑,亦是因此,殷無崢忽地匆匆回房去,鳳栩還沒醒來,他坐在榻尾,將被子掀開些許,仔細去瞧鳳栩蒼白卻修長漂亮的雙足。

清瘦的雙足之上也遍布細小的舊疤,鳳栩的身子似乎要銘記他曾受過的傷,哪怕只是小小的傷口,也會留下一條細痕傷疤。

足趾的指甲後留有一道淺淺的白痕。

就像有什麼細長的東西生生自指甲與足趾間的縫隙釘進去一般,殷無崢有那麼一瞬喘不上氣,詔獄中酷刑諸多,有一名為血鐵鞋,是將鐵簽釘入指甲內,再綁其腕吊起,迫之雙足落地拖行,可一路蜿蜒血痕,故而得名。

鳳栩曾因此而在榻上躺了半月。

殷無崢指尖顫抖著,剝去了鳳栩身上單薄的中衣,重新將這具他已經看過、撫過無數次的身子仔細檢查過去,除去鳳栩身上極為明顯的鞭傷劃傷之外,他還發現不少隱秘之處都留有鳳栩曾受刑的痕跡,待從頭到尾小心翼翼地檢查完後,殷無崢死死咬著牙,更不知要如何捧起這塊碎玉。

最嬌氣不過的人,硬是憑著血肉之軀扛下了詔獄的酷刑。

他……究竟是怎麼撐過來的?

殷無崢伸手輕輕撫想鳳栩睡著時萬分平和的眉眼,心中遽然生出怒意時又伴隨憐惜,他從前覺得鳳栩只是個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的紈絝,可鳳栩扛下了那麼多的苦,小鳳凰從來不是虛有其表的草包,他是鳳氏子,皇室後裔,他配得起自己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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