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無崢難掩關切的注視下,鳳栩艱難地、緩緩地勾起一個慘然的笑,而後便用沾血的手死死掩住了唇,將痛呼與嗚咽都咽了下去,又用另一隻手死死握住了殷無崢的小臂,因用力而骨節泛白,僅僅是一下便鬆了力道。
他分明沒說話,但殷無崢卻懂得了他的意思——正事要緊。
殷無崢將鳳栩安置在假山石的隱秘角落中,用口型示意:「等我。」
鳳栩的手指再一次收緊,像是回應,而後自己鬆開了手,蜷縮進了假山石的陰影當中。
殷無崢選擇退避是因為失了先機,但他不會一直讓自己這樣被動挨打,哪怕當初身陷朝安,他都能在朝安城暗中布置自己的眼線。
借著濃墨般地夜色,殷無崢悄無聲息地隱匿在暗處——他的本事並不輸於暗衛。
死士們四散搜尋,有人經過殷無崢前方時似乎察覺到微弱的鼻息,心頭驟然泛起悚然,可還來不及做什麼,就被暗處伸出的修長雙手扶住了脖子,那雙手靈巧的一扭,黑暗中響起一聲骨骼斷裂的脆響,隨即一切歸於靜寂。
宮外的廝殺仍未休止,宮內則悄無聲息地展開另一場屠殺。
但殷無崢不敢離鳳栩太遠,只徘徊在附近,偶爾會故意露出些許聲響,引人前來後再乾脆利落地下手,從棄子走到今日的殷無崢對這種事已經十分熟稔,但死士足有上百,殷無崢又因鳳栩而束手束腳,暗中斡旋之際仍未占據多少上風。
他心中暗急,鳳栩適才的模樣分明是有大問題,但此刻危局尚存,殷無崢下手便愈發狠戾。
終於——
殿外的廝殺有了結果,越雋與段喬義也得知陛下退路處守著的親衛盡已喪命,剛從西營、北營聯軍之戰中取勝的禁軍飛快散開在這座行宮中,僥倖未死在殷無崢手下的死士們迎來更加殘酷的屠殺,如同瓮中之鱉般被捕殺。
「陛下!」
段喬義與越雋瞧見完好無損的殷無崢時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跪地異口同聲地說:「屬下來遲。」
「無礙。」
殷無崢敷衍地留下兩個字,他扔下手中從死士那搶來的劍,大步流星走向層疊擺放的假山石,又吩咐了一聲:「傳太醫。」
他匆忙趕回鳳栩的藏身處,瞧見不見光的角落裡蜷縮著的那道身影時方才鬆了口氣。
「鳳栩,我回來了。」
他輕聲說著,但沒有得到回應,就在向前靠近時,殷無崢聽到了一聲壓抑到極低的悶哼,夾雜著痛苦與克制——直到走近,殷無崢的神色驟然怔住。
借微弱的月光,他瞧見鳳栩蒼白如紙的臉色,他整個人都好似從水裡撈出來的,被冷汗打濕的烏髮貼覆在臉頰,烏黑的雙眼內盛著比夜色還要漆黑的絕望,一隻手壓在心口,另一隻手……抵在假山石尖銳鋒利的邊緣,五指緊扣著堅硬的山石,指甲折斷,掌心抵蹭鋒銳的岩石邊緣,鮮血順著山石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