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在沙發一角爆發出刺耳的哭叫。里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幅畏畏縮縮的模樣,幼年時代最痛恨的回憶迅速在腦海中復甦。
「伯父!」里士高聲叫喊,神態瘋狂,「你阻止他啊,把彩留下來啊!」
「胡鬧!」一面對他,聰又找回了威嚴慍怒的面孔,「這就是你這半年來心神不定的原因?認清楚你該做什麼!」
「求你了……」大滴的淚水從里士呆滯的雙眼墜落,他的聲音像是懸在高處,已經搖搖欲墜,「我不要彩變成別的人……沒有她的話,我一天都撐不下去的……」
聰皮肉抽搐,嘴唇哆嗦,眼中燃燒著幽暗的鬼火,其中的執念不亞於里士。
「別再跟我提這件事!我不想看到她!」
彩沒有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她被悠纏住了。
悠淚水漣漣,抓著她的衣擺不放。 「你是在開玩笑吧,真的不要媽媽了?好過分!竟然要把我獨自一人留在這種地方,明明媽媽這麼愛你!」
彩一言不發,一根一根地扳開她的手指。
從女兒異常的安靜中,悠意識到了什麼。她緩緩抬頭,驀地對上彩沒什麼表情的面孔,竟然打了個冷顫。
彩一字一句說:「不,你從未愛過我。」
悠想到了什麼,惡狠狠地瞪向幸村。但幸村的整個心思卻只放在彩身上,像是擔憂她會隨時倒下一般。
悠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原來這個小鬼也有普通人的情緒啊。」
「你竟敢耍我。」她恨恨向幸村說。
彩看向母親的目光已經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別的什麼。 「不,因為某位好心人,我看到了卡斯特奶奶的日記。說到底,這種粗淺的謊話我一早就知道了。」
聞言,悠渾身僵硬,突然之間不敢對上女兒的目光。
「我早就知道姐姐是你打掉的,知道你是無法再次懷孕才生下的我。媽媽,你說謊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想你的謊言是否前後矛盾,你好像認為你說什麼別人就該信什麼。
「你要是真的那麼心痛姐姐,會連她葬在哪裡都不知道嗎?你要是真的愛我,會拿我不是男孩的事不斷責備我嗎?」
彩俯視著突然安靜下來的母親,淒涼地笑了。
就好似一整晚暴風雨肆虐,雨水將滿樹梨花打落了一地,蒼白而破碎。
「可我只能跟著你一起欺騙我自己:是,我有錯,我壞,我招人討厭,所以你和父親才沒法愛我。因為……要是我什麼錯都沒有卻不被你們所愛……不就太可悲了嗎?」
沒有哪一對父母不愛自己的子女、父母對子女的愛是與生俱來的、孩子是夫妻愛的結晶——假的,全是騙人的鬼話。
「什麼嘛……反正媽媽不准你走。不要走啊……」
悠掩面哭泣,像個不知道錯在哪裡卻受到了一通叱罵的小女孩一般,委屈地哭出聲來。
彩後退一步,最後看了她一眼。 「再見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