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站立著,只差了半個身子,齊齊地向遠處天空仰望而去。只見白影一晃,阿鶻已消失在天際。
澄澈的天空一碧如洗,萬里無雲,藍天黃土間兩道聲音先後迴響在蒼茫大地之上,原本荒蕪的山間頓顯生機。
千百年間,有無數行人旅客踏過這條山間古道,皆行色匆匆,風塵僕僕,無人會在此處停留而下,也不會發現此處的美景。
不知為何,隨著這一句喊聲出口,方思阮一直困囿在胸間的鬱氣一下子消散了,只覺暢快之極。
這種暢快,方思阮已有好久沒有感受到了,自展昭離世之後,她再次體會到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以致走火入魔。
在她被李秋水領回西夏皇宮,這其中好長的一段時間內,她都茫茫然的,只由著身體驅使著自己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她已修得天下第一的武功,也覺得不過如此。入魔就入魔好了,左右她是個不生不滅的怪物。
這些年來,外人將她當作西夏公主,畢恭畢敬,方思阮一直不喜歡這種感受,愈發沉悶。
但此刻,面對這個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陌生男人,方思阮終於體會到了久違的歡暢。
思及至此,方思阮不由向身側的男人微微回望而去,但見他仍舊凝望著天空,唇角勾起,神色認真。
男人心有靈犀般,忽而側過頭,也去望她。這一望就直愣愣地撞進了她的眼裡。或許她是党項人的緣故,雙眸的瞳色是琥珀色的,更加清亮地照出他的面容,眼波涳濛瀲灩如湖水。
他微微一怔,唇畔的弧度漸漸平了。
男人原是覺得有些神奇,他「將計就計」就野兔放跑只是臨時起意,事先也沒有和這西夏少女說過,但兩人前後這一松一放竟配合得十分默契。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也是第一次和女子獨處這麼久,此間驟然生出的默契令他心中忽然湧出一種陌生的感覺。
一時間又靜默了。
直至天空之間傳來的一聲清嘯,才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明晃晃的日光之下,阿鶻爪持野兔從遠處飛回,離得近了,白影收翅俯衝,破風而來。
陽光正盛,方思阮微微眯起了眼睛,適應了片刻後,瞧見在它的雙爪之下,野兔的頭頸軟軟垂下。
白玉染血,野兔的頸脖已被阿鶻的利爪抓斷,這次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再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樣只是在裝死。
隨著輕輕的一聲「砰」,野兔的屍體被扔擲在地上,濺起了陣陣塵土。
阿鶻重新回到了方思阮的肩上,得意洋洋地蹭蹭著她的鬢角,想要討取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