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要自己站起來了。
沈緣側臥在冰涼的被衾里,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捉緊了被子的一角,將自己整個肩膀完全蓋住,卻依舊抵擋不住因身弱而無法抵禦的寒氣,即使念決也無濟於事。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絕對不能去怪誰。
沈緣忍不住翻了個身,雜亂的思緒將他緊緊纏繞著,大夜早已過半,他卻依舊清醒,腦海中的回憶猶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那些模糊卻快樂的日子早已經淹沒到了時光的洪流里。
他九歲時,身體尚還處在一種十分艱難的境地,若非是那些靈丹妙藥堪堪吊著他的命,他恐怕就要在那個發高熱的夜晚一命嗚呼了。
沈緣真真是個藥罐子,各類各樣補身體的藥,他吃得只多不少,從漫長噩夢中驚醒時,在床邊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林鶴延,師尊握著他的手腕,正在給他傳輸著真氣,那股暖意,沈緣到現在還記得。
孟師叔說:「你病成那樣,你師尊擔憂得要命,守在你身邊一夜沒敢合眼。」
蕭師叔對他說:「這萬劍宗上下,你師尊是最疼你的,向來煉藥堂中的上品丹藥,都是要夠了你的份兒才給別人,你往後可千萬要康健些,時刻注意著身子才行。」
厲師叔不愛說話,在他病好了的第二天,端著盒子為他送來一整盒的護身符令,一個一個地講給他聽,教導他應該如何去用。
沈緣猶然記得,當時他問:「這是師叔為我畫的嗎?」
厲城揚罕見地笑了:「這麼久了,小緣還不曉得我不擅符令啊?」他話鋒一轉道:「這是你師尊畫的,我們想插手幫幫他,你師尊也不准。」
後來他的病大好,終於可以暫時脫離那些苦澀的藥水下床肆意行走了,師尊那時每日都抽出時間來看他,次次來都不空手,看著他面色轉好,林鶴延說了一句話。
「你該要自己站起來了。」
這句話中有為師之嚴苛,亦有為父之疼惜,師尊握著他的手傳輸真氣時,那種真心實意的疼愛絕對做不得假,沈緣記這句話記了很多年,這短短几個字,在他的心尖刻上了烙印。
「師尊方才,或許是要說這句話的。」
沈緣仰頭漫無目的地亂想——師尊收回手的時候,他該說這句話的,叫他自己站起來,像當年那樣,可如此這般,沈緣卻再也不能復刻師尊當年那句話中蘊含的所有寵溺疼惜的意味,留下的只是生疏和嚴苛。
林鶴延沒說。
可沈緣已經在心裡為他補上了。
……
……
萬劍宗內門弟子需在卯時三刻前起身,前往論劍壇一同修一個時辰的劍方才能去用早飯,宗門內一直以來除林鶴延之外,屬厲城揚劍法最好,故而這樁任務便落到了他的頭上,他日日不落地看管這些弟子修習劍法,偶有遇見天賦極佳的弟子,興致起時便會強硬要求對方試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