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聽著書房外傳來的敲門聲,林如海以袖撫面,回到書桌前端坐,片刻後才道:「進來吧。」
顧有枝輕輕推開門,低頭進了書房。
「勞煩顧媽媽將房門關上。」林如海看著書桌前對他行禮的婦人,內心百感交集,這樣一個居於內宅的嬤嬤能夠拋開世俗雜念,為了小女,向他傳遞內心所想,不懼風險,可謂是其心,日月可鑑。
她所言確實無錯,世家大族之間,盤根錯節,結的是姻親之好,處的都是利益關係,如他日我去,想我兒黛玉的性子,也不說是撐起這份家業,不委屈了自己就是好了,遂,與其白白便宜了旁人,不如豪賭一把,為我兒謀出路。
林如海揮手示意顧媽媽起身就坐:「昨夜之事,一早林管事就來告知與我,沒想到顧媽媽已經思慮及遠,真真是令我汗顏,林某再次謝過顧媽媽,有勞了顧媽媽的愛女之心。」
言罷,林如海便起身走出書桌,對著顧有枝深深一拜。
顧有枝從下方凳子上起身,連忙錯身開來:「老爺,可千萬不要這樣,真的是折煞奴才了。」
顧有枝對著林如海福了福,一手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痕,情難自禁的說道:「當年太太走時,親手將姑娘叫到奴才身邊,讓奴才好好照顧姑娘,所謂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更何況,這幾年我家那兩個小兒,也全靠老爺不嫌棄,願意讓林管事帶著學點本事,旁的奴才也為姑娘做不了什麼,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窮苦人家的那點心思。」
說著顧有枝抬頭看了一眼林如海,想他高官厚祿,然還不到知天命的年齡,就已經兩鬢斑白,滿臉病態,也是一個可憐的丈夫,無奈的父親。
林如海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嘆息著對顧有枝說道:「顧媽媽能夠想到的,已經是最好的了,以後若是真有什麼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有錢財傍身,也能解決很多問題和不必要的麻煩。」
林如海踱步到書桌前,從書桌下的抽屜里拿出三把鑰匙和兩本帳簿,交給顧有枝:「這裡面有一把是內院庫房的鑰匙,一把鑰匙是青蘭苑的鑰匙,黛玉母親當年所帶來的嫁妝都保存在那院子裡,這兩本記載的是兩處資產的帳簿,近日,你便帶上信得過的人,去一一盤點核對,外院和姑蘇的事情我已經交給了林管事,等你們二人將各處歸納完畢,再做進一步安排吧。」
說罷,便拿出剩下的一把鑰匙,單獨交給了顧有枝:「前些年,我私下在京城郊外置辦了一處宅子,無人知曉,本意是打算日後調任京城所用,現下正好交由與你,用來以備不時之需,收下吧。」
「好的,老爺。」顧有枝躬身接過鑰匙和帳簿。
「辛苦你了,退下吧。」林如海揮了揮衣袖,像是泄了氣一般,癱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抵著扶手,撐在額頭上,連連嘆息。
顧有枝見狀,皺著眉頭,低頭無聲的退了出去,緩緩將房門拉上,腳步輕緩的離開了書房。
順著遊廊一路回到內院,遠遠的就聽見一陣少女嬉戲打鬧的聲音,顧有枝聞聲懷抱著東西走了過去,就看見假山另一邊黛玉隨著房裡的幾個丫頭在花園裡折花枝。
看著那邊黛玉捏著花枝,天真燦漫的樣子,顧有枝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小姑娘就應該沒事出來看看風景、賞賞花,好過老待在屋子裡胡思亂想,低頭看著懷裡的帳簿,沒有去打擾她們,繞道回了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