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的疼愛,卻在年節關頭讓她冒雪出京,去到遠在千里之外的慶州,只因為礦山下頭壓著的是陸庭梧。
陸庭梧人活著是個燙手山芋,死了也是個禍害,只有謝神筠身份與他相當,皇后派她去已然表明了態度。如今太子未歸,朝中皇后主事,在此事上她更要求穩,不能讓人拿住把柄。
再看如今在坐的幾人,除卻俞辛鴻是陸僕射的學生,其餘諸人或多或少都是由皇后提拔起來的。
驀地一聲清響,謝神筠擱了杯盞。
車內霎時一靜。
「諸位大人都是為國為民,不必爭執。」謝神筠側顏如浸霜雪,看不出喜怒,「賑災是要緊事,山崩當然也要細查,不急於這一時。」
她坐上首,並不輕易開口,但只要出聲眾人便只能俯首稱是。
爐上綠酒煮沸,隱有氣音,謝神筠吩咐婢子挨個分了一盞酒暖身。
車中氣氛稍緩,俞辛鴻按下焦躁,率先緩了語氣,道:「郡主不曾去過慶州吧?那邊臨著北境,比長安更冷,路也不好走。」
他話才出口便覺失言,擔心會讓謝神筠以為他是綿里藏針,生出芥蒂。
謝神筠面色如常:「慶州不曾去過,倒是從前路過江安,聽說慶州繁華,皮影戲耍得很好。」
俞辛鴻想起了家中小女,也是最愛雜耍。塌的雖是礦山,但山崩之下,不知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
「是了,」他嘆口氣,想起慶州的繁華,又擔憂如今境況,「唉,也不知慶州現在如何了。」
第02章
雪落得越發大了。
慶州刺史溫嶺惶惶立於雪中。他抬手撥開侍從撐起的紙傘,往前走了兩步,霎時被雪沫子糊了一臉。
「大人!都被雪埋了——挖不動啊。」工匠們頂風冒雪,徹夜不停,又因著積雪不敢大聲說話,怕引起再次坍塌。
「挖不動也要挖。」溫嶺木著一張臉,不知是不是被凍得僵硬,初聞消息的肝膽欲裂都被風雪凍成了冰。
怎麼就塌了呢?怎麼就會塌呢?
他眼睛熬紅了,只有這句話反反覆覆地在心裡過。
旁邊的人都怕餘震未過,竭力勸他下山去,溫嶺卻不敢走。他一生平庸,兢兢業業大半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如今前途和政績都隨著傾塌的礦山一併塌下去了。
裡頭還壓著個陸庭梧,至今沒看到蹤影,溫嶺催了好幾次,勉強圈出了礦山坍塌前陸庭梧站的地。
軍士忙著用鹽水化雪,工匠們還在清理碎石。
慶州礦山本就開採難度大,這些年開採又沒個章法,裡頭是什麼情況沒有比工匠更清楚的,整座山都被挖空了,到處都是空腔,再碰上冬日,積雪全壓在了碎石上,工匠們不敢多言,悄悄碰了個眼神,話都藏著。
聽說礦山塌的時候人就被壓在了下頭,如今被找到的人大都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