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露調整著絲帕的角度,須臾邊角處便若隱若現了一個「貢」字。她又翻轉那隻琉璃杯,杯底竟也嵌刻「敕造」二字。
謝神筠已認出來了。
「織造司的手藝,」謝神筠眼底含霜,道,「這是貢物。」
上貢內廷的東西同旁的東西不同,就以絲綢來說,特供皇室的絲綢必會在布頭上織出「貢」字紋路,金銀器物上也會鏨刻清晰,以示區別。
「如主子所見,這並非原定要送去西南的貨物,」秦和露說,「裡頭混進了貢物。」
「這是個局。」謝神筠眨眼便想清楚了來龍去脈,這些貢物混在燕州城外那批貨里,沈霜野不可能沒發現,但他不動聲色,把贓物都脫手摺成銀子,既甩脫了燙手山芋,還能追查貢物背後的蹊蹺,一石二鳥。
這是故意還給她的奪命刀。
秦和露點頭:「我在發現其中有貢物的時候便心知不好,返程路上果然遭遇了定遠侯派來的伏兵,因此才耽擱了回長安的時間,如今定遠侯約莫已經知道是背後的買家是主子了。」
自慶州開始與沈霜野交鋒的種種都自謝神筠心中閃過,尤其是點鳳台下她向沈霜野提及燕州城這批貨時的對話細節更是絲毫不漏。
半晌後謝神筠緩緩吐出一口氣:「事已至此,他知道也無妨。」
沈霜野原本就以為燕州城外那批貨是謝神筠故意送給他的,這個結果倒也沒有太大出入。
唯一不能解釋的是謝神筠為什麼要冒著風險把這批貨買回去。
「但這些貢物終究是個把柄,」秦和露道,「因此還有另一樁事要向主子稟告,當初這批貨物我只買回來七成,另外還有三成轉了幾道,借魏氏的手送給了敬國公世子宣藍藍,已送進他的府上了。」
秦和露想得仔細,「宣世子在鴻臚寺,同魏昇走得近,借魏氏的手拖了宣世子下水,這樣一來,就算定遠侯是故意引我們入套,也還有宣世子能在中間擋一擋。」
以沈霜野同宣藍藍的關係,一旦知道了這中間還有宣藍藍的摻和,這燙手山芋就該他自己來接了。
當然,秦和露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你做得很好。」謝神筠也清楚。
秦和露面上的凝重分毫未減,因為真正要緊的還在後面。
日光斜移,將謝神筠都籠罩在了陰影里,只有手上一點亮色。
「那這些貢物是從何而來呢?」謝神筠坐在陰影里靜聲說。
秦和露心中一緊,口上卻一字不頓,道:「必是一開始就混進去了。」她立時跪地,乾脆利落道,「是我失察,請主子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