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章尋……是什麼人?」皇后問。
皇后手中正翻看的那一頁的正是章尋的供詞,她目光落在頁尾「章尋」二字上,鮮紅指印蓋住了那個名字。
謝神筠心頭掠過一絲違和之感,大理寺呈上的證詞筆錄何其多,皇后為何獨獨問起章尋?
她面上分毫未露,道:「章尋本是貢物被劫案中被流放到慶州的府兵之一,太子在徐州以權養兵,又以府兵通匪掩蓋過去,事發後指使俞辛鴻進行滅口,章尋自知命懸一線,便悄悄向慶州刺史溫嶺尋求庇護。孰料陸庭梧為掩蓋慶州私鑄兵甲一事下令炸毀礦山,此人手握太子下令炸毀礦山的證據,被俞辛鴻秘密圈禁,俞辛鴻死後又輾轉落到了魏昇手上,這才讓礦山崩塌的真相大白。」
「這人倒稱得上命途多舛。」皇后意味不明道。
她沒再開口,目光在卷宗上稍停一瞬,便翻了過去。
——
東宮謀逆是延熙二十年的大案,以北司為首的刑獄官徹查同太子有所往來的大小官員,朝中一時下獄者無數,人人自危。
直到翻過了四月,這樁謀逆案才終於塵埃落定,皇帝因此纏綿病榻月余,至今未見好。
清明過後長安一連數日陰雨,這日謝神筠才出瓊華閣,便碰見了等在外頭的荀詡和沈霜野。
皇帝對荀詡這個侄子素來寬厚,允他可以隨意出入宮禁。如今正值銓選,朝中諸事繁雜,陛下又提了他在吏部清吏司做個文職,有監察各司、直呈預覽之權,又兼他皇室宗親身份,可謂權力貴重。
謝神筠難免在心中微嘆一聲。吏部是謝道成主事,皇帝在太子謀反後迅速提了荀詡參與銓選之事,未嘗沒有掣肘之意。
「郡主,」荀詡很是躊躇,「我是想問一問,宣雲望如今還關在北軍獄,他……如何了?」
「無性命之憂。」謝神筠知他二人素來交好,有此一問也是常情,「陛下已詔令各地節度使入京,敬國公纏綿病榻行動不便,但宣將軍應當會回來,宣藍藍到底是敬國公世子,陛下不會為難他。」
宣藍藍雖然無辜,但到底是卷進了謀逆案之中,在獄裡多關上幾日,就當是讓他長點記性了。
再則——
謝神筠看向沈霜野,她關著宣藍藍,原本是想晾一晾沈霜野,但沈霜野沉得住氣,至今沒有動靜。
他在東宮謀逆案中立下大功,皇帝近來身體不適,卻都讓他隨駕在側,顯然是恩遇非常。
荀詡問:「那我能去看一看他嗎?」
謝神筠略一思怵,沒有猶豫便應了下來。
沈霜野緊隨其後,謝神筠故意問:「侯爺也要去?」
「怎麼,臨川郡王去得,我便去不得?」
沈霜野攬盡天光,朱紅朝服更襯得他面如冠玉,談笑時自有揮灑自如的寫意風流。
謝神筠挪開目光:「侯爺何處去不得,何況區區北衙。」
她慢了一步,綴在沈霜野身側,餘光里還殘著一片熱烈的紅。
謝神筠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沈霜野的衣袖。
好像是暖的。
但就是那短短一瞬似乎都被沈霜野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