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神筠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沈霜野太敏銳了,但他大多數時候都將自己那種鋒芒收斂於內,只有在面對謝神筠時才會將鋒刃一寸寸的碾過她的肌骨,仿佛要將她從內到外剖個乾淨。
「怎麼,侯爺如今連我吃什麼都要管了嗎?」謝神筠擱了筷子。
「既不喜歡,以後便讓他們不要再做。」片刻後,沈霜野若無其事道,「你有什麼想吃的,吩咐下去便是。」
謝神筠沒理會他,她擱了筷子便不再進食,接過婢子遞來的香茶,淨手後便回了內室。
「侯爺自便,我要睡了。」
又睡?
沈霜野惹惱了人,又毫無自覺。
「吃了就睡,會變肥的。」沈霜野在她背後幽幽道。
屏風後的那道背影驀然一停,謝神筠轉過來,一字一句道:「不勞你費心。我觀你氣色不好,不如多去睡睡,補補你的腎虛。」
鐵鏈滑動的聲音大了起來,謝神筠摔了水晶簾,給沈霜野留了一弧濺碎的明光。
沈霜野笑過之後,重新看見桌上那道渾羊歿忽,若有所思。
他想起樁無關緊要的小事。
三月荀詡生辰宴,席上原本有道羊肉做的珍郎羹,被陸庭梧以不吃羊肉為由撤了。
為此宣藍藍還同陸庭梧起了衝突。
他記得當時宣藍藍便說從未聽過陸庭梧不吃羊肉。
沈霜野目光落在水晶簾後。
那不吃羊肉的到底是陸庭梧還是……謝神筠?
他沒再深思,叫婢子撤了席,又點了點桌案。
「羊肉和鵝肉,以後都不要做了。」
——
半夜下起了大雨。
悶雷在檐上滾過,炸開好夢,沈霜野睜開眼,衣領已經被汗浸透了。
春夜燥熱,沈霜野掌心微扣,感覺到了潮意。
他耳邊還殘留幾許冷調,霜雪似的聲音都化成了汗,淌在他身上。
沈霜野沒動。
他從來能忍,鎖鏈繞頸時他忍下來了,謝神筠的嘲諷試探也被他悉數擋了回去。
忍字頭上帶刀,色字頭上同樣也有。
謝神筠如今就是抵著他要害的一把刀。
沈霜野摸到了刃,那讓他覺得危險。
他閉目喘息,聽見潮雨下得綿密。
下一瞬驚電照得室內霜白,沈霜野看見枕邊擱的那張白棉帕,帕子洗得乾淨,看不出來路。
片刻之後,沈霜野攥緊那方帕,紋路貼合他掌心,被揉皺了。
帕子挨過謝神筠唇角,濕透得很快。
——
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最適合夜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