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璟神情凜然:「玉虛真人下毒謀害,人證物證俱全,若非是有人指使,他怎敢犯下如此大罪?更何況下毒謀害事發他便立即自盡,為的便是死無對證,太極宮中除了陛下,還有誰能一手遮天至此?」
自太子死後,東宮潰散,聖人臨朝稱制,其所出政令雖仍要經政事堂,但也已然稱得上大權獨攬、一手遮天。
這正正戳中了皇帝心底那個最隱秘、害怕的念頭。
皇后有子有權,況且幼子稚弱,尚未及冠,更難當大任,若是皇帝一朝駕崩——
難道她竟還要再效仿前朝,出一個大聖皇帝嗎?
「荒謬!」皇后終於出言怒斥,「我若要下毒,千秋殿中與陛下日夜相伴,處處皆是良機,倒也不必再過一個道人的手,徒生風波。」
她倏然轉向天子,目含雷霆,直逼人心,「我與陛下少時夫妻,風雨相伴二十餘年,情誼可鑑日月,我是不能也不會加害陛下。到底是何人意欲顛倒黑白、栽贓嫁禍,要使陛下與我夫妻離心?」
她這番言辭懇切至極,又兼凜然大義,但皇帝看著她,卻是倏然閉上了眼。
皇后面色微微一變。
皇帝再開口時聲音仍舊虛弱不堪,卻透著帝王威嚴:「來人,將皇后送回千秋殿,無令不得出,著令三司徹查,敢有抗旨不遵者——」
「殺。」
他始終未曾睜眼,日薄西山的眉眼沉在深殿陰影中,落字時便是血流成河。
——
疾風吹落棠花,在窗前打落一地殘紅。
近衛守在門外,警覺地聽見了些許響動。
「娘子?」鍾璃謹慎地入內間查看。
府中各處戒嚴,沈霜野入宮之前下令讓人看住謝神筠,鍾璃也清楚今夜事急,不敢輕忽。
簾紗後一道橫臥剪影,謝神筠平靜道:「何事?」
半月窗大開,兜進滿室清輝,鍾璃逡巡過屋中陳設,未見異樣,但她仍是溫聲問:「夜間風急,可要關窗?」
「不必。」
鍾璃凝神細思,想到內外數十暗衛,又想到那縛住謝神筠的四條玄鐵鎖鏈,勉強放下心中沒由來的憂慮。
「那娘子早些休息。」她退了出去。
片刻後,謝神筠掀簾出來,軟履踏過千重瓣,她腕間鐐銬悉數被除,輕巧得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又過半盞茶,鍾璃再度望向內間,卻愕然發現垂簾之上一片空白,本該安睡深帳的那個人早已不見蹤影。
鍾璃心道不好,迅速召集暗衛,命人去追。
——
謝神筠已出沈府,入了馬車。
江沉親自駕車,禁衛開道,無人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