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了,他看見趙王坐在榻邊,蒼白的臉上還有未乾淚痕。
「是阿璨啊。」皇帝說,他吃力地抬手,顫得厲害,「阿璨,你來。」
他端詳李璨的眉眼,這個兒子生得秀美,顧盼之間像他的母親,唯有那雙清透驚惶如林間鹿的眼睛同皇后截然不同:「……廢后詔書已至鳳閣,你可會恨我,廢掉了你的母親?」
李璨搖頭,他只有十二歲,看上去卻遠比實際年齡要小,近乎稚弱:「我知道,父皇是為了我。」
「子弱母強……日後必是朝堂之禍,」皇帝嘆息著說,「你母親,可以榮養,卻不能依賴。」
「兒臣知道的。」李璨低順道。
「不,你不知道……」皇帝呼吸陡然急促,「絕不能讓她留在長安,讓她遷居洛陽,洛陽有行宮,有牡丹……謝氏子弟皆不可用!賀相為帝師,輔佐內朝,秦敘書耿介,一心忠君……」
皇帝一陣咳嗽,鮮血自他唇邊溢出,李璨大驚:「父皇,太醫、快去叫太醫——」
陳英守在榻邊,立即叫人。
皇帝卻沒有動,他緊緊攥住李璨的手:「璨兒,今夜過後,你就是天子!權柄在握百官跪拜,你要記住……身邊之人可用不可信,帝王之道,心術權衡、御人決斷,缺一不可,你可因勢利導,但不可為勢所用……」
皇帝喃喃道,聲音漸低,幾不可聞。
那握著李璨的手驟然鬆開。
片刻之後,殿中驟然響起一片痛哭,群臣烏泱泱跪了一地,天邊幾點寒鴉飛遠,撞響了天子崩逝時的喪鐘。
闔宮皆跪。
皇后坐在千秋殿中,同樣聽見了鐘聲。
風過重幃,漫捲如流水。她眸光偏轉,看見了案前嬌養的牡丹花。
春紅已謝,往日難追,這世間的情誼到最後,總歸是沒有權力長久。
——
「鐺——鐺——」
九聲鐘響盤旋在太極宮上空,帶著難以言喻的驚悸傳徹天際。
崇仁坊離宮廷很近,此刻皇城附近的勛貴人家皆聞鍾而起,驚悸非常。
「天子駕崩了……」
沈霜野出宮之時皇帝病情分明已經穩定下來,他在電光石火間驟然想到某種可能:「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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