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盈盈遞了回信來,約見的地方卻改在了平康坊的挹翠樓。挹翠樓在今年的春評中出了兩位都知娘子,如今風頭正盛。
時入六月,天色尚明,平康坊臨著曲江水,各處彩幡招展,胡姬麗人倚樓,水岸連樓雕樑畫棟,盡貼珠翠金箔,曲水畔往來之間多香車華服,流水似的湧入翠樓彩瓦之中。
謝神筠在挹翠樓前下了馬車,她換了雪青道袍,外罩一頂深紫帷帽,濃紗曳地,融在往來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細看卻又格格不入。
長安貴女時常結伴入樂坊賞評歌舞,只是大多自持身份,來時總要喬裝打扮一番,扮個兒郎模樣,又或是馬車直入樓內後門,從給貴人專設的廊道進去,直入雅苑。
帷帽遮面的謝神筠自然格外顯眼。
主事娘子急忙迎上來,長安城裡權貴官員多如牛毛,敢獨上挹翠樓的娘子,要麼是不懂規矩,要麼就是毫不在乎,無論是哪種,要是讓樓里的客人冒犯到她,倒是會平白招來一場禍事,她自然不敢輕忽。
謝神筠遞了宣盈盈的帖子過去,上書「舊來流水」四字。
主事娘子接過帖子便殷勤許多,滿面堆笑:「原是沈侯爺的貴客,貴人請隨我來。」
長安城裡公侯世子無數,姓沈的也不獨那一人,謝神筠聞言卻是覺得有些蹊蹺,眉尖微蹙。
但她並未出聲詢問,只是跟著那主事娘子一道去了。
「舊來流水」原是畫舫游江,游到何處便歇在何處,既合了率性而為的名士風範,又頗有幾分「滿船清夢壓星河」的意趣。
主事娘子引她過去,便見那星河入水處停了艘錦堆花簇的畫船,船中人身姿隱約,高挑纖細,月洞窗上的珠簾微掀,露了半張美人面,挹翠樓的顏都知俯身傾酒,露出了側面的宣盈盈來。
謝神筠上得船去,便見船中一扇白面屏風映了窈窕倩影,薛都知一身流雲廣袖且歌且舞,道不盡的宛轉曼妙。
挹翠樓的兩位都知娘子今夜竟都在這艘小小的畫舫之上了。
艙中宣盈盈獨坐,屏風點翠,金盞玉盤,顏都知正素手執霜刃,刃下落肌白紅花,再點以梅汁橘醬,便是一道再新鮮不過的魚膾。
謝神筠摘了帷帽,落座在宣盈盈對面:「外頭的主事娘子說船上是沈侯爺,我險些還以為是走錯了路。」
顏都知為宣盈盈呈上玉盤,眼波流轉處滿是柔婉仰慕,昭武將軍盛名,從前她回長安過朱雀大街時不知有多少男女擠滿兩側高樓,只為瞻仰她的風姿。
而從來只聽說宣世子愛聽曲,卻未曾見過宣將軍出現在平康坊,誰料前日樓中有人下帖,借的雖是定遠侯的名頭,但來的卻是宣將軍,是以今夜她與薛都知便是主動請纓前來侍宴。
這等殊遇,謝神筠從前都只能借著盧思吟的面子才能見到。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