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神筠翻開供詞,小太監對時間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正是謝神筠孤山寺遇刺的第二天,闔宮驚動。
「郡主,還要再查嗎?」江沉問。
時間太短,暫時只能查到這麼多,青葵這個人再是乾淨,但也在太極宮中待了十幾年,憑藉北衙的手段,除非她是真的徹底不合人往來,否則再隱秘的事都能挖出來。
謝神筠坐在燈火浮光中,神色看不出端倪。
「查。」謝神筠道,她心中其實已經有答案了,「悄悄查,不要驚動太后和陛下。」
——
此後一連數日都是晴日,太后體恤各位相公,近來免了清靜堂晨議。
原本李璨每日辰時要先至清靜殿觀政聽朝,免了這一項後便改成了去麟德殿聽諸位大學士講書。
巳時剛過,天光已越過琉璃瓦,照出群殿金頂、璀璨生輝。
今日麟德殿中是文華殿大學士講《觀政》一篇,裴元璟侍學在側。
謝神筠至麟德殿外正聽見褚學士還在釋義,她見殿中檀香燃得濃郁,門窗又因為擔心散了涼氣出去而緊閉,殿中的氣味有些沉悶壓抑,便讓人蓋了檀香,又將窗開了一縫。
「郡主。」
謝神筠站在階上等候,聽見裴元璟在身後喚她。
「裴大人。」謝神筠道。
「外頭暑氣正重,郡主何不進殿去等?」裴元璟目光稍錯,沒有直視於她。
「再有兩刻褚學士就該講完了,」謝神筠道,「褚學士一向不喜歡他講學時有宮人內宦打擾。」
裴元璟轉頭看了一眼,謝神筠明知道褚學士不喜人打擾,方才卻還是讓人去開了窗,她行事似乎永遠踩在旁人的底線上,又能準確地把握住那個度。
「聽說曲江池的案子已有了些眉目了?」裴元璟看向遠處群殿金頂,「郡主無辜深陷此案,也該還你一個清白了。」
謝神筠道:「可惜工部帳目的問題御史台卻還在稽查,也不知幾時能查出個結果。」
「譚理攬下了罪責,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為了保身後的人,但只要他不肯鬆口,工部帳目的稽查還是會和從前一樣無功而返。」
這些年工部從上到下已經都被一點點地架空了,工部歷任主事官繞過了戶部和政事堂,有一套自己的運行規則,而每當帳目要被翻出來時他們便會棄車保帥,因此隱藏在背後的大人物總會安然無恙。
「就算譚理鬆口又如何?」謝神筠平靜地說,「無論御史台能不能稽查清楚,最後能查到的也不過是倀鬼而已,只要那隻虎還在,六部之中就不缺倀鬼。」
裴元璟意有所指,淡淡道:「那郡主以為若是有朝一日龍爭虎鬥,誰勝誰負?」
謝神筠沉默少頃,說:「猛虎如何爭得過真龍?」
裴元璟目光一定,緩聲道:「郡主今日此言,我記下了。」
裴元璟陪她在殿外站了一會兒,裡頭的講學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