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從地上醒來時,肚子已經餓得沒有知覺了,孤兒院外面傳來小孩們哭鬧的聲音,護工阿姨們抱怨的聲音,還有鍋碗瓢盆的摩擦聲音。
但是他今天沒有吃早飯的機會。
他站在小水池上清理了一下,揉著紅腫的雙眼,抱著唯一屬於他的蠟筆,還有一張在院長辦公室里偷來的畫紙。
他穿過孤兒院的長廊,在一個隱秘轉角消失不見,如往前一樣,沒有任何人注意他。
他有一片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就是那邊離孤兒院不遠的海灘。
孤兒院院長說那海灘附近有間療養院,裡面裝著都是會吃小孩的瘋子,所以沒有孩子會過去。
這恰巧成了他唯一的私人領地,至少在年幼的他心裡,是這樣想的。
那天似乎是中午,烈陽高照。
他走到熟悉的沙灘上蹲下,把畫紙和蠟筆的放在金黃色的砂爍上,拿一塊小石子壓著,以防它們被風吹走。
他喜歡大海,若是能長眠於海底,應該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風吹動樹葉,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可這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里,似乎還摻雜了一些書頁翻動的聲音。
他知道長椅那邊的少年今天提前來了,而且不像往前一樣躺在長椅上睡覺,而是坐在椅子上看書。
以往,他的心底會有小小的期待,他們一起呆在這片海灘上,會讓他有種有人陪他的感覺,更有種這世上只有他們兩人的感覺。
每次那樣想時,那些深入骨髓的孤獨感似乎會消散一些。
可是今天,他沒有太多力氣去想,飢餓讓他渾身無力。
他聞著大海的潮濕氣息,拿起灰色蠟筆,在這張他捨不得用的畫紙上畫出一條條海浪。
他畫的很固執,很認真,似乎想拼命留下些什麼東西。
可很快,這些東西又會被更深的絕望給籠罩住,因為從來沒有人期待過他留下什麼。
「啪」的一聲,眼淚再次落在畫紙上,他慌亂的擦乾淨眼淚,眼前的光線突然被一道陰影給遮住。
他抬起眼睛,只見一個穿著天藍色T恤,寬鬆牛仔褲的少年站在他面前。
少年白皙的臉上戴著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漂亮的寶藍色眼睛,滿含著戲謔笑意看著他。
他愣了愣,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少年的正臉。
少年卻抬腳踢了踢他的畫,彎下腰道:「你在畫什麼?畫的好醜。」
他慌張的垂下眸,擦了擦紅腫的雙眼,將畫收起來藏在身後,無措道:「沒……沒什麼。」
「不用藏,我都看見了。」
少年的聲線很好聽,像是屋檐下清脆的鈴鐺發出的聲音。
少年道:「你在畫這片海灘吧?」
他側過臉,背後手指緊緊攥著畫紙邊緣,墨色的瞳孔里卻流露出一股倔強。
這不是第一個說他畫很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