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沒有穿校服的學生,能讀南山私立的人都有私家車接送,多數是大爺大嬸,挑著擔子的、拎著麻袋的,可能是附近的集市剛散場,還有下班提前請了假來接幼兒園小孩的,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拽著孩子,滿眼都是疲色。
回去的路那麼長,顧明衍怕沈鈺吃不飽餓肚子,摸到書包側兜傅斯禮分零食給的那塊巧克力,順手就遞過去:
「拿著,路上吃。」
沈鈺接過,想要拆,公交車便吭哧吭哧地進站了,他只好把巧克力收進包里,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車一來,便蜂擁而至,生怕錯過了,又要等很久才有下一班,司機衝車門大聲呵斥:
「擠什麼!一個個上!」
形形色色的人像沙丁魚一樣擠在罐頭車裡,等沈鈺上去的時候早就沒有位置坐了,好不容易尋了個落腳處,伸手拉著手環,在擁擠的人群里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顧明衍看得一下子心疼起來,如果不是有那麼多排隊上車的人擋著,他幾乎想衝上車把人拽下來。
他不理解沈鈺平常讀書那麼聰明,怎麼到了這種事上反而變得這麼笨,好不容易找了個有錢男友怎麼就不知道好好享受一下,一天天的在這自討苦吃。
要是他花了三個多小時大老遠跑過來,沒讓他住五星總統套房放鬆一下,也沒有豪車接送,也不定個高檔餐廳,就用章魚小丸子這樣的玩意兒打發他,然後讓他再坐兩塊錢的公交車連個座位都沒有的擠回去,他媽的,非得把這種男朋友拖出去咔嚓了!
但沈鈺卻像是很高興,輕輕地笑,隔著車窗和他揮手,也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麼勁兒。
等車子開動了,黃昏里揚起路面的塵埃,車上的沈鈺在夕陽的餘暉里漸漸遠去,顧明衍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的人生像是開了一條if線,他不是什麼豪門闊少,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初中生,他請不起高檔餐廳的鱘魚籽醬,沈鈺也坐不起法拉利,來見一面,要坐兩塊錢三個小時的公交車,見面的時間很短暫,躲在小樹林裡抱一會,一起在路邊攤吃點十塊錢的章魚小丸子,就會很開心,然後再花兩塊錢坐三個多小時回去。
普通人是這樣談戀愛的嗎?如果分隔兩地,明明也不是跨國跨洋那樣的遠距離,見一面就會這麼麻煩嗎?
顧明衍不知道,從來也沒有見過。
*
腳步在一步步往寢室邁,心卻已飛到九霄雲外。
沒見面的時候,思念倒還算可以承受,南山的校園生活也挺豐富,見了面留下來一整晚地玩,那也是意料之中的快樂。
偏偏就是這樣見了一面又走了,顧明衍咂摸了一下,倒還真有幾分魂不守舍的味道,令人慾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