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謹行大怒,斥道:「逆子!難不成我還害了玉煙不成!你前日為了個戲子得罪趙家,我還沒同你算帳!」
他一向對這個不成器的幼子,是不吝嗇打罵的,也不理會讀書人斯文的。這下抬腳就要踹。
柳玉煙立刻往前一步,瘦弱的軀體恰好擋在道中間:「阿兄!」
柳三郎看了一眼妹妹的神色,還是走了。
柳謹行喘了一口氣,對著幼子的背影罵了一句:「只會弄戲子的玩意!」
這才轉過身,背著手,問柳玉煙:「祖宗面前可曾悔悟了?」
少女低著頭:「……是女兒的不是。」
柳謹行背著手,踱了幾步,忽然有了幾分同七叔公臉上一樣的和藹:「煙兒,我家世代門第,那麼多先人的牌位都列在那裡,多少人都是與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看,家裡好了,你將來就是嫁了,憑我家的門第,誰家敢不尊重你?」
又說:「聖人為了這次柳家獻策有功,正降了封賞,福及女眷。宮裡娘娘也賞了名貴的宮花與數匹錦繡下來,你且去挑幾支戴著玩,挑幾匹裁衣裳。」
說到這,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表現得十分慈父了,也安撫得有十分了,便問了幾句身體,踱著步子走了。
少女看著他的背影,卻無聲無息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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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開得最美的花,還是如期送到了柳家大媳婦鄭氏的案前。
只是那個送花的少女只在大房院前站了片刻,就走了。
少女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木簪子,素淨打扮,只是越發蒼白,精神氣都弱了許多一樣。
鄭氏開窗看了那背影走遠,一向有些刻板的她,忽然嘆了口氣,沒有把花照丈夫的吩咐丟掉,只是放在了一個匣子裡。
少女回到自己的院子,神色懨懨。
她央請侍女們都去做的事或休息,讓她獨自坐會。
她坐在石凳子上,痴望著花開的一叢一叢。
她曾昏了頭,竟跑到家族長輩面前質問。
然後?
然後,七叔公等族中長輩,關她進祠堂的時候怎麼說來著?
「你一介女流,就是做了頂好的策論又有何用?你能拿出去用來治國?反正在你手上是廢紙。」
「你身上用的穿的東西哪樣不是柳家的?我們家得了利,也就是你得了好處。」
在家從父,從兄。女子就是家族庫房中會動會說話的物品之一。
既然女子本身是資源。她們所有的所有東西也都是家裡的。
既然如此,
所以大兄和父親用她的策論用得毫無愧疚。因為連她這個人,也是他們的。
一個婆子進來了。就聽見少女坐在院子裡的石凳子上黯然喃喃:「幸而,這策論還是間接能幫了一些苦人家。這樣就好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