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有力的手指系好衣帶,穿戴妥當,從屏風後緩步走出,還是走回書案對面的位置,靠著隱囊坐下。
「知道你瞧見了。心裡有什麼想法。」
阮朝汐想了想: 「我在想……背後傷得好重。有那麼多護衛的部曲,到底是誰傷了塢主。是徐二兄,燕三兄那種,自小習武的刺客麼?」
荀玄微莞爾。「不是刺客。此事說來話長。」
他斟酌了片刻說辭,放緩語氣跟她商量:「此為荀氏家務事,不足為外人道。便是阮郎那邊,我也未提起。你有什麼疑問,今日當面問我,我當面說給你聽無妨,但是莫要再告訴旁人了。」
阮朝汐鄭重地點頭。
她身子往前傾,聲音謹慎放得極輕, 「我想知道誰傷了塢主。南苑劍法最厲害的燕三兄也不能為塢主報仇麼?」
荀玄微想了想,「燕斬辰的劍法……唔,足夠對付了。但傷我的人談不上仇怨,所謂『報仇』也就無從報起。」
對著不解瞪大的眼睛,他輕描淡寫道,「數月前忤逆了家父,在荀氏壁受了些家法。」
「……」阮朝汐露出了明顯的震驚表情。
她難以想像,一個父親,能為了何事,把自己血肉相連的親子責打至此。
她思索著,沉默了許久,似乎領悟到什麼,一雙明亮善睞的大眼睛裡漸漸浮現了同情神色。
「塢主……不是荀氏壁的那位郎主親生的,是麼。」
荀玄微笑得低低地咳了起來。
「不是阿般想的那樣。是親生父子。」
說到這裡,他若有所悟,「阿般會這樣想,你那位於司州過世的的父親……生前應該是對阿般極好的了?」
「我自己不記得了。但阿娘說,阿父從前對我是極好的,經常抱著我不放手,還備下許多的玩具給我玩兒。」阮朝汐如實地說。
荀玄微噙著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髮髻,「阿般雖然年幼失怙,但你阿父阿娘都憐愛於你。他們天生有靈,都會看護著你的。」
阮朝汐表情嚴肅地抿著嘴,濃長的眼睫輕輕眨了眨。
下一刻,她後知後覺地啊了聲,懊惱地說,「孔大醫走得太急。塢主身上的藥是不是還未塗好?」
荀玄微安撫她說, 「上好了。孔老的動作快得很。」
書房裡恢復了安靜。阮朝汐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開始如常練字。
練了半張紙,沒頭沒尾地說,「我沒去東苑,因為剛才追著周屯長問事情。」
荀玄微抿了一口藥汁,「追到人了?」
「追到人了。但周屯長不願說。」
「可是追問他昨晚從門樓上跳下那人的相關事?你不必再問了。周敬則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