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出奔豫北那夜被抓捕回來,他就看不懂雲間塢的局面了。如今又摻和進了十二郎,每天的局面都會有新的變化,他在旁邊看著,也能感覺出新的混亂。
但混亂就混亂。自家郎君是潁川荀氏出身的大宗郎君,十二郎是潁川鍾氏出身的大宗郎君,都是高貴門第,十二娘喜歡哪個就是哪個。
郎君要他護衛十二娘的安全,不許十二娘入南苑。現在人好好的站在南苑圍牆外頭,他未失職,其他的他不管。
他又盯了眼地上的淺影,轉過視線。
院牆邊種植了大片的竹林,阮朝汐在院牆和竹林籠罩下來的陰影里和鍾少白擁吻。
緊挨著貼在一處,她抱著少年單薄的脊背,在暗處仰起頭,兩人細細密密地親吻,鍾少白的氣息早已亂了。
「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是不是。」鍾少白的臉色激動地通紅,意料之外的狂喜令他暈眩,心裡積壓了許多時日的情話難以忍耐,幾乎要全部噴湧出來了。
「你終於知道我心悅你了。從好多年前,我就心悅你了。我從未見過世上有比你更好的女子,從你及笄那個月,我就想著……想著提親。但我又不敢……我、我怕你看不上我。貿然提親,你如果不應,我就再見不到你了……」
阮朝汐閉著眼,輕聲打斷鍾少白太過激動而前言不搭後語的論調。「再親親我。」
少年人火熱的氣息落在唇上。
和她在小院裡承接的那個溫柔細緻的吻截然不同,眼前這個吻是熾熱而匆忙的,帶著明顯的緊張慌亂,仿佛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瓣上啄來啄去,親來親去。麻麻痒痒的,阮朝汐忍不住要笑。
小院裡的那個漫長細緻的吻,不是這樣的。
溫柔地誘哄,耐心地等候,摘取櫻桃,誘捕丁香。
厚重雲層密布頭頂,頭頂的淺淡月色完全隱入了雲後。眼前越發地黯淡,幾乎要不見五指了。
阮朝汐回憶著,閉著眼,潤澤馥郁的唇瓣微微張開。
鍾少白渾身一震,驀然鬆開手,倒退半步,控制不住地急喘,緊張地背身過去,對著院牆。
「我、我太唐突了。」鍾少白對著院牆不敢轉身,努力平緩著呼吸。
「阿般,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放心,等家裡來人接我,你就隨我回去。我早想過了,你是借住在雲間塢,你姓阮,又不姓荀,你是阮家的人!強硬些,隨我走,我就不信外兄敢同時得罪阮氏和鍾氏,強行扣押了你我——」
「兔兒跑了!」庭院裡傳來一陣刻意壓低了的驚呼。
兩三名值守部曲從暗處跑出來,追著蹦蹦跳跳的黑白兔兒奔向錦鯉池那邊。
部曲人影一動,李奕臣眼角餘光立刻瞄到了,立刻扔了蠟耳塞起身。
「兔兒跑了,高邑長馬上就要過來了。」
鍾少白對著自己空空的手,無言以對。心儀多年的仙子終於察覺他的心意,從天上下了凡塵,多年美夢成了真,他一邊激動地肩頭都在細微發抖,一邊疑心自己在做夢,神志飄忽混亂,誰還記得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