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連同註解都看完了,前兩日無事可做,就去書房翻出這本看。」 車內顛簸不堪,阮朝汐以指尖按著書卷字跡,避免劇烈顛簸中看串行: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之爭。』這句話何意?我不明白。這段反覆看了幾遍了。」
荀玄微想了想,「有另一句話,你可以放在一處想,或許可以融會貫通。你可聽說過『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阮朝汐的視線從書卷里抬起。
「出自曹孟公讀《孫子兵法》的批註,我聽楊先生提起過的。一本是老莊學說,一本是兵法批註,為何放在一處,反而能融會貫通?」
她距離及笄已經半年了,精緻眉眼漸漸長開,落在有心人眼裡,一顰一笑皆動人。
心弦瞬間撥動清音,湖面吹皺漣漪,荀玄微的眼神不知不覺溫和下來。
「車內顛簸,看不了書的,再看幾篇就要頭暈目眩了。你把書卷收起,聽我與你解釋。」
「天下諸子學說,雖然各有不同見解,但我們學時,不必存有門戶之見。各取精華,觸類旁通,反而更容易感悟到老莊學說所謂的『道』之本質。」
阮朝汐順從地收起了書,正襟危坐,擺出受教的姿態。
荀玄微啼笑皆非,「你這是把我當做楊斐了?」
他的聲線裡帶了笑意,推過去一個隱囊,讓她不必坐得太端正,自己也隨意地屈膝坐下。星眸裡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往她這裡瞥過一眼。
荀玄微的眼睛細看是典雅的丹鳳眼,眸光深邃,眼尾狹長。因為氣質清雅出塵的緣故,平日裡並不怎麼顯得凌厲,帶著笑意望過來時,多半顯出溫柔。
此刻的眸光里便帶了笑。略垂下了眼瞼,那份慵懶笑意里卻又帶出點欲言又止的鉤子,只盯著她的動作。
阮朝汐心裡一跳,隱約猜到他的意圖,把隱囊推去身後的動作停下了。
面前的郎君眼裡的笑意加深,果然傾身湊近過來,她的後背靠著隱囊,無處可避,氣息交融,落下一個溫柔繾綣的吻。
烏亮長發蜿蜒垂落,緋色窄袖和湖色廣袖依偎重疊。溫暖的手掌撫摸順滑長發,帶有薄繭的指腹勾勒弧度柔美的輪廓,緩慢動作里燃起了漫天山火。
才捲起不久的車帘子又拉下了。
私密昏暗的車廂里,阮朝汐喘息著把人推開。
「說好的講給我聽呢?不許糊弄我。路途無趣,我想聽你多講點老莊學說里的『道』。」
「怎的像討債的。」荀玄微噙著笑坐起身,「你連道德經都未通讀全篇,還是先從道德經讀起。」
馬車顛簸不平,暖玉溫香抱在懷裡,道德經的長卷在面前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