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的身世,三兄早知道了。」她倚靠在他膝邊,輕聲說,「瞞著我不告知,又是因為那句『為了你好』?」
荀玄微不置可否,只專心替她輕柔地擦拭著頭髮。
「終究還是瞞不住你。」
擦拭得差不多了,指腹摸了摸,「發尾擦乾,你這身衣裳倒濕了,趕緊換一身,」
阮朝汐聽得清楚。但她今天覺得心累,人不想動,趴在他膝上動也不動。
溫暖的指腹探過來,在她眼角處輕輕一抹。快速收回去了。
「我沒哭。」阮朝汐道。
「確實沒哭。」荀玄微捻了下指腹,乾乾淨淨。膝邊枕著的少女,下頜搭著他的衣袖,頭幾乎要埋進臂彎里。外頭的世道處處風雨,意外接踵而至,她顯得難過低落,但並未被意外擊倒。
他的目光柔和起來。「阿般處變不驚。」
阮朝汐覺得累,整個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扯了扯唇角。
「三兄,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能找出字眼誇我?吃飯也夸,喝湯也夸,只是沒有當著你的面哭,也得了一句處變不驚。」
修長手指溫柔地撫過她柔滑烏髮,「在我眼裡,你無處不好。」
阮朝汐偏要和他爭辯,「你不知,剛才我獨自沐浴時哭了的。我當不起你這句處變不驚。」
「私下裡哭了又如何?」荀玄微托起她的下頜,仔細打量她兩邊眼角,隱約發紅,不顯淚痕。
「七情六慾,才是紅塵性情中人。收攏得住,應對得宜。以你這樣的年歲,已經是極罕有的事了。我十六歲時,不見得有你做得好。」
阮朝汐想繼續繃著臉,但繃不住,唇角細微地翹了翹,彎出一點清淺的笑意。
「沒哭是處變不驚,哭了是性情中人。三兄胸中有的是文墨,翻過來覆過去,總之都能說得通。」
「誇讚的既是你,總歸不會錯。」荀玄微低頭看她的表情,欣慰道,「總算露出點笑臉了。」
阮朝汐抿了抿唇角,沒忍住,仰頭沖他微微地笑了下。
「快去換衣裳。」他催促地輕推了她一下,「看你肩頭濕成什麼樣 。」
阮朝汐舉著油燈入了東邊。拉下了隔斷的紗簾。
荀玄微坐在明堂的書案邊,隔斷的紗簾用的是春夏的綃紗,質地輕而薄,幾乎阻擋不了什麼。
油燈放在東間的大屏風後的地上,燈火映上屏風,白絹制的刺繡屏風不知怎麼濕了,影影綽綽地現出玲瓏身形。
屏風上的玲瓏身影撞入眼裡,荀玄微的視線凝住瞬間,轉開了。
他盯著身邊搖曳的燭火說話,「送你出京,是必然的舉措。豫州是荀氏根基所在,你去豫北隱居一段時間無礙——」
咚的一聲鈍響。他循聲掃過一眼,屏風上的身影在更衣,衣袖拉扯到了木架。
握著上襦的衣袖,背對著屏風方向正穿到一半,或許被那聲響動驚到,驟然轉過身來,往明堂的方向遞來一瞥。
荀玄微的視線又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