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宅子,是極好的事。可願意把湛奴領回去養著?「
阮朝汐吃了一驚。
「宮裡的小皇孫,如何能被我領回去養?「
「小皇孫是從前的稱呼,莫要再提了。」
曹老太妃憐憫地摸了摸湛奴紅撲撲的臉頰,濃重冀州口音慨嘆說,」太子死前廢為庶人,哪還來的小皇孫?這孩子留在宮裡,養不大。「
阮朝汐並未立即回答。
短短几句淺白話語背後的含義,仿佛晴天裡的天邊滾過的驚雷,令她打了個寒戰。她倏然意識到了之前被她忽略的幽微之處。
見她毫無反應,曹老太妃嘆了聲,「是了,你自己還是個十來歲未出閣的小娘子,把個孩子交給你,過於為難你了。罷了,你出宮去罷。若想把湛奴領走,過來我這處便是。若是不想,就當做我未提過這樁事。」
阮朝汐心事重重地出了殿門。
李奕臣和姜芝在宮外看守馬車,今日陪伴入宮的,是喬裝改扮的陸適之。
陸適之跟出幾步,眼見她神色不對,悄聲問了句,「宣慈殿裡怎麼了?見你神色凝重。」
阮朝汐輕聲道,「老太妃托我辦件事。事關重大,我並未即刻應下……不知做得對不對。」
「既然是大事,那就回去細想。想明了再辦。」
阮朝汐點點頭。
走出幾步之外,心緒始終不得安寧,又停步回身遙望,宣慈殿的殿門正在緩慢關閉。
厚重的木門已經修繕一新,新刷了清漆,四面包鐵,在日光下重新展現出巋然巍峨的景象,之前激戰那夜斑斑血跡的景象再不復見。
剛才一閃而過的微弱念頭,再度迴蕩在心頭。如果說梵奴當初遇險,因為他這個受寵的幼子阻礙了旁人的路。湛奴呢?
湛奴在宮裡養不大,是誰不想他長大?
但眼前容不得她細想。陸適之低聲催促她離去。
「霍大兄在外皇城等我們。霍大兄進不來萬歲門,剛才托人帶話過來,今日才處斬了平盧王,宮裡不見得安全,催促我們速速離宮。」
——
霍清川在外臣進出的雲龍門下等候。徐幼棠抱臂和他站在一處,兩人不知在交談什麼,徐幼棠臉上顯露出明顯的暴烈殺意。
阮朝汐走出雲龍門,周圍耳目眾多,兩邊並未多說話。
她當先走在前頭,耳聽到霍清川在身後低聲告誡徐幼棠,「莫要輕舉妄動。事還未傳揚出去,先回青台巷。」
阮朝汐聽在耳里,心裡仿佛鼓點重重敲下,加快前行腳步。
幾人前後出了宮,阮朝汐立刻開口追問,「出什麼事了?今日西市口處斬順利進行,難道還發生了什麼其他意外?」
霍清川道,「今日的處斬確實順利。但郎君那邊……出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