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個的男人看了眼艾格,微笑令他顯得寬容。
「算了,大鬍子。」他對自己的兄弟低聲說,「是醫生家的小子。」
巴耐醫生的藥劑遠近聞名,沒有人不恐懼疾病。
大鬍子皺起眉,鬆了松握槍的力道,哼了一聲:「看在醫生的份上。」
艾格看著那把被粗糙大手按在櫃檯上的火.槍,聽他們的演講節奏在耳邊抑揚頓挫。瘦子的嗓音比起他兄弟的來要悅耳一些,他心想。他並不厭煩這一趟送酒的活計,比起家裡老頭的嘮嘮叨叨、那些破了兩塊皮的外傷病人仿若絕症般的哀叫,這酒館倆兄弟一唱一和的演講也是難得新鮮的事。重要的是,面對後者,他可以不必躲去懸崖邊數海鷗。
「……你可以離開了,帶著你毫髮無傷的腦袋,記住了,以後——啊!」
驚叫聲來得猝不及防,響徹屋內的嗓音充斥著劇痛意味,酒客們一口酒液還未咽下肚,就見火.槍易主,丟了武器的大鬍子還在呲牙甩著自己吃痛的手腕,轉眼就被黑漆漆的槍口貼上了腦門!
「餵?!小子!」瘦高個第一個反應過來,急慌慌伸出手。
艾格把食指搭上火.槍引扳機,側頭看了他一眼,瘦高個猛地剎住了腳步!
「放下……放下它。」緊盯著那根扣著引扳機的手指,瘦高個判斷出了這不是虛張聲勢,於是伸在空氣里的手掌緩緩下壓,試圖讓持槍者冷靜。可恨他蠢笨的兄弟未曾混跡過賭場那些地方,否則他掏槍時就該明白,拿著武器的時候,最不該小看的就是這些年輕人手腳的利落程度!
「酒錢是多少,我保證我們一個銅板都不會缺你,這其實不算什麼要緊事,是吧?你不知道那東西有多危險,小伙子,一旦你的手指頭扣下你現在碰到的小鐵片——」
「一旦我手指扣下引扳機?」
艾格打斷他,拇指慢慢摩挲過槍托紋章,金屬與焦油的氣味在濃重酒氣間需要細細分辨,他持槍的樣子像酒鬼舉杯一樣老練,「彈丸和火.藥已經裝填好了——看樣子,賣槍的人是這樣告訴你們的。」
兄弟二人未發一言,他靜靜欣賞了會兒兩人面上貨真價實的冷汗。
「那麼……一旦我的手指扣下引扳機,猜猜會發生什麼?」
被槍口注視著的人來不及懊悔情況在眨眼之內變成了這樣,在突如其來的、致命的危險下,本能地縮腿後退,彈動般的一小步,慌張的顫抖讓這個龐大的身軀看上去恨不得退回母親的懷抱,而那個安靜的槍口氣定神閒留在了原地。
「我來告訴你——」他說,食指撥弄了一次引扳機,「壓下這個,輕輕地,不需要太大的力氣,槍膛里的轉輪會摩擦過燧石,噼啪,如果你耳朵夠好,你能聽到火星被擦亮的聲音,熱浪掀翻槍膛,彈丸飛快跑過這根短小的槍——啊,短小的,你認同這個說法嗎,也許你會覺得它已經足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