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配劍的船員簇擁著那身黑袍,像在簇擁一根黑色的刑訊柱。
艾格不確定他們圍在這裡的意圖,只能看見他們腳下那一堆鐵鏈與鐐銬,每個人的武器都拿在手裡,事務長黑色袖袍擺動時,更是有把銅色短.槍在冷冷泛光。
像是要去對付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
宰殺,放生,或者販賣,他想起這些最常被提及的志怪動物處理方式,不知事務長是否已經跟船長達成了共識,大概率是沒有,否則也不必挑選這三更半夜的時間來到水艙。
談話的聲音未加掩飾,艾格聽了兩句,聽出了他們也是剛剛來到這裡,以及此刻杵在門口的原因——他們沒能在水艙內找到人魚。
「一共幾把鑰匙?」
暗啞的問話像由冷鐵摩擦而出,事務長手裡握著水艙門上的銅鎖,鎖扣已開,昭示出門後動物出逃的痕跡。
「三把。」應答聲顫抖了一下,「都在那些水艙看守的手裡……要、要把他們找來嗎?」
「今晚的水艙看守呢?」
許久都無人應聲,哐當一聲巨響,銅鎖被甩到了地上。
「三把,六個人,是嗎?」水艙門口傳來嘶聲命令,「現在,叫上巡邏的人,好好翻一翻這裡的每一塊木板,也許這個好消息能幫這艘船留下六條活命——那動物已經徹底滾回了它的海底老家。」
像是再也不被允許開啟一樣,水艙木門緊緊閉合,接著又上了三層新鎖。
事務長率先前往船尾,紛沓腳步緊隨其後,大量的黃色光線搖搖擺擺,轉瞬之間,甲板仿佛擁有了暴風雨之時緊迫又忙碌的樣子。
聽著腳步聲遠離,艾格朝頭頂船醫室的窗戶望了會兒。不出片刻,左右兩舷就會布滿搜尋之人,若搜尋的隊伍里沒有那個歇斯底里的大船管理者,迎面撞上倒不算大事,也許他會加入他們,跟著找一找失蹤的人魚,他本就是循著水跡出來的。
到處都是探照燈,艙室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他轉身往甲板中間走了過去,最近的無鎖之門是酒艙。
靠在酒艙旁的木箱後面,艾格聽著搜尋的船員將酒艙翻找了一遍,一無所獲後魚貫而出。
在腳步聲來到自己這個角落之前,他找到燈光探照的間隙,短暫地繞過屋子,從搜查隊的後方躲進了酒艙。
躲藏不算是件生疏的事。更早時候,更北邊的一些船上,躲藏是一件需要隨時隨地準備好的事情,而事情一旦熟練之後,再怎麼久違,做起來也不會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