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領地,人們無法看到深海之事,這種動物身上再微不足道的謎團,也曾像深海那樣神秘難解。可他現在知道了,它的名字,它的領地——它的食物,他知道了它們懂人言,通人性,知道了那些神秘莫測的手段,以及那個詛咒里無法缺失的一環——一隻以恐懼為食的動物。
碰上這樣一條動物的機率本該像大海那樣渺茫,可他意識到這裡、那裡,這些時日的航行中,那座消失的島嶼上,處處都是這種動物留下的影子。
他長久地注視著窗戶後的這種動物。
那始終仰起的蒼白面孔陳列在黑暗裡,眼眶陰影里的灰眼珠幾乎呈現黑色,像寫滿了那些怪譚迷霧的解說。
事實上,它身上也確實能找到那些未知的解說。
頭頂響起了腳步聲,艾格聞聲側頭。
時至深夜,船長室里依舊有不少侍者來往,忙碌的程度則取決於船長肺病反覆的情況。
開門聲,關門聲,似有腳步要從樓梯上走下來了。
窗口的人魚卻對周遭的動靜恍若未聞。
沉默里,它握著掌中的手,手指重又碰上了那道傷痂的邊緣,一點一點的觸碰逐漸變成緩慢的摩挲。
艾格聽著耳畔動靜,「鬆手。」
人魚抬起眼睛,鬆了點手指,卻沒完全鬆開。它低頭看了看,又將視線移去一旁的樓梯。鰓尖在黑暗裡一次翕動,像是才聞見那逐漸接近的腳步。
把它擱在窗框上的一條手臂推回屋內,艾格瞥了眼一旁緊閉的艙室大門,「開一開門?」
徹底鬆開蹼掌,人魚從窗後退開,轉身移進陰影。很快地,開門聲傳來了。
第41章
如果讓潘多拉號的船員在這艘船上選擇一個最害怕的地方, 一天之前也許會是關著人魚的水艙,而人魚離開後,大多數人心中的禁地大概只剩下這間擺滿刑具的艙室了。
侍從們從船長室的樓梯上走下, 路過門外, 腳步卻在刻意繞遠,燈光更是避開了這扇窗。
不得不說, 它挑了一個棲身的好地方。從門邊來到窗口, 艾格望著窗外心想。
自疫病在船上出現, 事務長的艙室從未熄過燈,一盞油燈往往會亮到天明。這會兒窗口漆黑一片,對於行動習慣像戒律一樣嚴明的事務長來說,算得上是反常之事。
路過的那幾人頻頻轉頭,也許已經心生納悶,卻沒一個敢上來問詢情況。
目送船員們遠去,艾格留了半扇窗依舊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