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很快貼來人魚不明所以的腦袋,試圖伸到他的面前,他拍了拍這個腦袋,按住頭頂,擰去一邊,「人類在心煩意亂時偶爾需要做點別的,比如喝杯水,裝把槍,洗個澡。」
還剩最後一個零件,他停下組裝,「現在我做完前兩個了。」
他站起來,舉步往盥洗室走去,沒等魚尾跟上來,又停步。
「接下來我們需要有個約定。」
艾格朝他伸出手,人魚將自己的蹼掌放上他的掌心。
「不管是突然宰掉兩個人類,還是給你自己開膛破肚,行動的第一步是和我商量——保險起見,需要商量的事包括你給自己拔一片鱗或剪一個指甲。」手掌交握,晃了晃,「明白了嗎?」
先是尾鰭拍了下地板,而後手被拉到冰涼的臉頰邊,明確感受到了這個腦袋的上下點動。
「很好。」艾格走往盥洗室,兩步之後,他的手再次按上跟過來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原地,「兩隻海豚十五天?聽得出來,你記性不錯,數數也很厲害。」
接著他彎腰摸了摸那張臉,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待在這裡,從一數到一百。」
門被關上了。
就算深海里習慣了長眠與潛伏的動物擁有足夠的耐心,但這不包括一牆之隔,從一數到一百,從一數到一百,五次一百後,走掉的人類還沒有出現。
人魚盯著那把鎖,在門口慢騰騰徘徊了兩圈。
艾格打開門,出來時率先踢到的是一把魚尾,魚尾比門檻離盥洗室還近。
他收回腳,又碰了碰一邊的黑鱗,繼續剛剛的問題:「還沒告訴我,原本它是什麼顏色?」
「淺一點的……黑。」魚尾抬高,又向他報數,「五百……很久。」
「奧,了不起,你能數到五百,下次試試一千。」他踩過地上柔軟的海豹皮,往印象中的床榻走去,「它在重新生長了嗎?心臟。」
「……在。」
「怎麼才能長得快一點?」
「恐懼。」
「人類沒有這麼脆弱,眼睛在船上派不上什麼用處。先讓自己吃飽,把心臟長好。」
皮毛將足音和尾巴曳地聲都吸收了,尾鰭或許有一下允諾的拍地,但更多的是藏在靜謐與黑暗裡的凝視,那些東西不被挖掘就不得而知,非得冒出點端倪才能順藤摸瓜。他一邊詢問,一部分思緒卻還在追索更多端倪。如果凡事都可通過表象得知,人類就不會發明審訊。
最後艾格坐到床上,徑直朝他問去:「除了這些還有嗎?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