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個腦袋,就比整艘渡船還要大,血紅的光,正是它的眸子。張開獠牙,足以一口吞下幾十上百人。
舌頭半吐,舌面竟然一體般生著許多慘白人首,男女老少皆有,或嬉笑或惡毒地看著他們:「好香,好香,這次主人能吃飽了。」「快來跟我們一起服侍主人吧。」
有些膽小的渡客,見此,噶地一聲,暈了過去。
健婦、壯漢握刀的手微微發顫,被這妖蛟身上的某種無形之氣,壓得幾乎無法站穩。
船員們,包括船主,都嚇得噗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不迭:「蛟神……蛟……」
那些舌上的人頭叫了起來,為主人不平:「說誰是蛟呢?我家主人是龍神!」
船員們都立即抬手扇自己耳刮子,為首的船主改口:「龍神,龍神!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的們計較。我們跟狄人打過招呼,是狄軍准許我們過江渡客的啊!不敢驚擾龍神,所以選在大潮大浪的時候渡江……請您繞了我等一命……」
不是說風浪日,大潮天,這個「龍神」是不出來的嗎?它聽說是狄人招募的那些妖魔鬼怪中的蛟元帥,統領「水兵」,搬出狄人來,應該會守一些規矩吧……
船主慶幸地想。
果然,蛟龍抽動鼻翼,嗡嗡地說:「我聞到……血腥……血食……當歸我。交出來,放你們走。」
原來是船中有人流血,被這蛟聞到,才引來禍患!船員們面色大變,船主回身大喝:「誰剛剛流了血?站出來,別連累全船!」
富商立即站起來,要指認書生。
不待他指認,書生就從那對練家子夫婦身後站了起來,對眾人行了一禮,雖面色發白,哭著臉道:「自幼讀詩書,不能說學了多少仁義,但不敢連累他人。這、這是我的書箱,裡面有一些我的東西,我姓呂,單名一個岩字,是家中幼子,父母兄弟如今都在中原一帶的昌城落戶,父親喚作呂翼。各位去處若有近的,麻煩各位將我的遺物,送與我的父母。」
見此,眾人中,許多人都面生愧疚,卻都不敢在這當口多生是非。
那練家子夫婦,健婦面露不忍,張口欲言。壯漢卻對她搖了搖頭。他們夫婦雖然武林中稍有聲名,但親眼見到這妖蛟,便知,凡夫絕不是對手。輕舉妄動,反而累了全船的性命。
壯漢對呂岩拱手,沉聲道:「呂兄,在下,鴛鴦刀張半武。你的遺物,我夫婦必送回中原,到你父母手中。」
呂岩十分感激,朝他二人拜了又拜,便戰戰兢兢地走到船頭,閉著眼睛,大聲道:「是我流了血,你吃我吧!放過大家!」
一咬牙,竟往江中跳去。
見此,眾人都撇開臉,那小少年更是緊緊被母親摟在懷裡,捂著耳朵,閉著眼睛,不敢去看這一幕。
蛟龍在旁邊,吸食了一通凡人複雜的七情,卻頗無聊與不滿。
本來還想看你推我攘,你舉報我,我痛恨你,互相死斗的戲碼,不料這書生竟自己站了出來,凡人中最無趣的所謂仁、義一出,連到嘴的七情都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