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同名的雲山先生,許岩。是他還住在故京城時,五歲進學起,就一直教誨他的老師。
後來他家先跑到了南邊,雲山先生是過了近一年,才跟著大批南渡的達官貴人,一起到了江南。
他在閩南求學,重新拜老師,進了書院。
但多年以來,他每隔一段時間,仍然會與許家互通書信。
只是今年他忙於科舉功名之事,更有一系列包括華家入獄的大事發生,牽絆心神。與許家已經小半年沒有通過音訊了。
家裡來信說母親病重,要他北上時,他想,等船開的時候,寄住的臨江府,就在望江府隔壁,便去望童年開蒙的恩師。也、也順便悄悄地去看一眼小時候,那麼玉雪可愛,常被玩笑說,要與他結親的紅英師妹……
可是,等他花了好幾天,尋摸到地方,不要說童年蒙師的住處了,連那座村莊都不復存在,問附近鄉人,都神態舉止古怪,不是摸著自己的脖子,便是撫著胸口,答非所問,問他信不信尊神……
但四個月前,許家的來信都還很正常。
呂岩當時只以為是恩師匆匆搬家了,沒來得及通知他。
現在,他從渡客們口中得知了沿江發生的異變後,竟然能與那附近的鄉民的怪異舉止一一對應……心裡便暗暗擔憂不止。
他是儒門子弟,向來遠鬼神。
但若是像渡江時,救下他的,赤霞龍女李秀麗那樣的鬼神,他誠心懇求,萬請、萬請保佑老師一家……
他寫起信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等回到家,看望了母親,他就請人把信送回江南……就算一時找不到許家人,曾與老師來往的文人墨客的好友,或許,知道一二消息?
寫罷信件,小心地封存起來,放在包裹墊底處。拿起一枚精巧的陳舊絡子,不知陳置多少年,編織的絲縷都已泛黃,手藝粗陋,宛如小孩兒手筆。他摩梭了一會,又小心翼翼地放好。
他一定要南返,除了能說與人聽的報國之念,亦有暗藏的百轉柔腸。
站起身,呂岩將手心靠在豆火前烤了烤,再用微弱的熱意搓了搓冰冷一片的臉頰。
與半開無異的窗外,夜色很深了,卻不是全然的深黑。
覆山蓋野的雪,在近灰的蒼白月光下,閃著殘光。天地間顯出一片妖異般的幽藍色。
他覺得口渴,拎起茶壺,卻一滴水也沒有。推開門,想喊店主,卻聽到隔壁的呼嚕聲,張半武夫婦應該是已經睡下了。其他房間亦有旅客住著,十分安靜,大約也都休息了。
呂岩不想打擾他人休息,遂將油燈置入燈籠,提著燈,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去大堂找壺水喝。
燈籠照亮尺寸之地,他摸到大堂,提起一壺桌上的茶水,也是空的。
便想起,住店時,店主說,因是夫妻小本經營,沒什麼夥計,忙不過來。如果客人要喝茶水,或者洗臉,他家的後廚常是存著一大鍋燒好的水,任由取用。
後廚……廚房在哪個位置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