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半掩的朱門,門內觥籌交錯,門外冷冷清清。
能不能活,就看今晚。
借著福順傳話的時機,朱門開合間,李熙也短暫地望見了殿內。
李熙打小便被養在邊關,將十八年沒進京,認不全宮裡人,眼下玄鵠雖然答應留下來了,卻不好隨他進宮,沒人提醒他,他便只能依著傳言瞎猜。
這其中,最好認的就是承乾帝,因為年紀大。
承乾帝左邊那個舉止文雅,端方溫潤,會耐心哄著小公主玩兒,穿月白蟒袍的,該是他的大皇兄,淮王李琢。
至於李琢身後,那個穿藏青氅衣,眉目深刻,總會習慣性抬手按著腰封,笑聲爽朗的,大約就是他的二皇兄,晉王李征。
三皇兄李霽和四皇兄李錦年紀相仿,不太好辨認,不過坊間都傳李霽威儀,李錦風流,目前看下來,想必那個不苟言笑,穿絳紫王袍的,是齊王李霽,而那個生著一雙桃花眼,穿妃色衣裳的,則是壽王李錦。
兩耳不聞桌外事,只顧悶頭吃飯的,是還差一歲弱冠的五皇兄李恕,小公主是李青芙,年長些的公主是李長樂。
該來的都來了,真是好熱鬧、也好陌生的一桌家宴,一場大戲。
月亮漸漸升的高了,夜涼如水,李熙卻只管恭順地垂著頭,安分跪在殿外。
他的膝蓋早被磨破了,雙腿又沉又麻,還很餓。
但他的命哪有邵毅軒金貴,邵毅軒當初為了保他,替他擋過刀,半邊身子都被馬蹄踏得破爛。
丟失腰牌是他大意,為了邵家軍,他該跪。
只恨他生來就是禍星,身上背著道沉甸甸的禁武令,終身不得習武。
就這麼著,兩個時辰過去,殿內逐漸變得安靜,幾位皇子公主吃夠了酒,陸續起身告退。
先是淮王李琢,他的大皇兄走出門來,見著他,似是有心要扶,卻又因為顧忌著承乾帝在屋裡,沒敢伸手。
晉王生得人高馬大,虎背蜂腰,眼裡壓根就沒他這個人,酒吃得多了,臨走還在糾纏承乾帝旁邊那個漂亮太監說話。
齊王要帶李青芙去折花兒,離開前,漫不經心地低頭瞥了他一眼,倒是生著張小團臉的李青芙天真爛漫,回頭沖他笑了。
壽王嫌他晦氣,恨不能繞得離他遠遠的。
五皇兄愛吃小零嘴,臨告退前,沒忘喊小宮女再給他裝一包琥珀核桃,壓根就沒功夫看他。
昭平公主貌美,幾杯酒下肚,白皙臉龐被醉意熏得微紅,要去找母妃說小話,嘮叨駙馬的不是。
一時間,所有的歡聲笑語都彷如軟雲,綿綿的散在李熙身周,時遠時近,使他如墮夢中。